——這是在幹什麼???
這場禮炮齊鳴直接把姜見明給整懵了,他回頭去看萊安,皇太子正幽幽地看着他。
直到這個時候,姜見明才陷入沉思。
或許,他就是說,或許,會不會,有那麼一種可能……
這些人列艦迎接的對象,難道還能是自己嗎!?
答案很快揭曉。
謝予奪以投影的形式出列,少將的面容罕見地肅穆嚴整:“帝國少將謝予奪,代表銀北斗第一軍全體將士,恭迎皇太子妃殿下。”
他擡臂行禮,高呼:“敬禮!!”
艦隊中隸屬於銀北斗第一軍的將士們齊齊敬禮,動作整齊,面容嚴肅,挑不出一絲毛病。
霎時間,大片大片的投影填滿了視野內的星海,而後消失。
姜見明頭皮發麻。
但這只是開始,緊接着出列的是第二要塞的金中將。由於帝國大軍調動,常年威脅第二要塞的熔岩宇盜瓦解,他也得以來到晶巢宇域作戰。
“帝國中將金旻,代表銀北斗第二軍全體將士,恭迎皇太子妃殿下。”
“敬禮!!”
艾瑪林是唯一留守後方的銀北斗將軍,不在此地。因此接下來輪到第三要塞時,一位中年軍官代替她出列致意。
“帝國上校西奧多卡特,代表銀北斗第三軍……”
姜見明已經聽不進去聲音了。
此刻他的腦海中只充斥着兩個字:
想。逃。
眼下這一幕,絕對能在他的“人生中最想逃離的場面”中位列第二。
噢,第一大約是當年前世,在藍母星官邸裏,萊安小殿下強吻他的那個夜晚。
如果此時此刻,他可以變成一隻松鼠、一隻麻雀或者任何一隻小型非人生物,他都會一頭扎進萊安懷裏,鑽到儲君的外衣底下,躺平裝死。
但問題在於他的物種是人,人得要臉,那麼多將士看着呢。
所以統帥只能靜默,維持一種“看似面沉如水,實際上只是宕機了而已”的狀態僵在機甲裏。
命運並不因爲他的宕機而憐憫,姜見明很快又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帝國上將席琳,代表於此支援晶巢的金日輪全體將士,恭迎皇太子妃殿下。”
身穿金日輪軍裝的女人雙目直視他,“並,僅代表我個人,對於當年對殿下的出言不遜一事,表示由衷的歉意。”
席琳上將的脾氣倒是一如既往地高傲,硬邦邦地甩下一句:“下官不奢求您的原諒,我會用行動證明自己對帝國和皇室的忠誠。”
“敬禮!!”
在敬禮的金日輪將士投影中,姜見明看到了鄭越的身影。
昔日副手的眼眶通紅,像是剛哭過。姜見明背後直發毛。頓時又想到唐鎮和曼兒,進而又想到陳、路德和唐仁那幫故人……
他媽的。
未來一片黑暗。
因此,當金日輪空間站的林芝大校出列,正要完成他那份“敬禮”的時候。
姜見明終於忍無可忍——
“——夠了!”
他倏然起身,雙手拍在操縱檯上。
姜見明擡眉冷喝,“你們還要把鬧劇折騰到什麼時候?”
“晶巢還沒攻破,就有興致鳴禮炮了?”
“母核還不知道躲在哪裏,就有資格列艦歡慶了?”
記憶融合的優勢在這時顯現出來了。
如果姜見明還是隻有基體的記憶,再怎麼也不至於當衆把這些將軍們劈頭蓋臉訓成這樣。
但作爲道恩亞斯蘭,上輩子不知道訓過多少人。從頭髮花白的老將軍到不可一世的貴族子弟,連大帝陛下做錯了事都要在議政廳被他罵,這種場面麼,小意思而已。
而姜見明一開口,心裏又奇異地鎮定回來了。
雖然預想與現實之間發生了億些偏差,但他本來就是準備讓衆人涼涼腦子的,現在這樣,好像也算回到了正軌。
他狠狠晲了旁邊看戲的儲君殿下一眼,心說這筆賬回去私下再算。
隨後便沉下語氣,向頻道內說道:“我不是不知道你們的心思。”
“你們之所以覺得我特殊,一是因爲我是無晶人種,帶病徵戰顯得可憐;二是因爲我身爲皇眷,親上前線也算罕見。”
“你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或許曾經對我嗤之以鼻,後來見我險些戰死沙場,就又心生愧疚。”
“而我今天要告訴你們,沒有必要。”
旁邊,萊安越聽神色越微妙。他皺眉想開口打斷,但最終還是沒說話。
姜見明就這麼毫不留情地把這幫人給數落了一番,開始還很正經,說什麼舊帝國時代多少殘人類受到歧視,要是挨個愧疚,哪裏愧疚得過來?
很快就漸漸上頭,言語也開始放飛。從“如果我在黑鯊基地睡了一年就值得列艦相迎,那全帝國都該爲考拉敬禮。”,扯到“你們也不想想我拿多少軍部工資和皇室年金,拿錢幹活天經地義,還用你們操我的心嗎?”
(據說考拉一天要睡十八個小時以上)
最後道:“別說我並沒有犧牲,就算真死了又怎麼樣,上至帝王,下至每一個無名將士,在晶巢死去的人還少嗎!?”
“哪個再給我玩這些花樣,遣返書我給你籤,當天就能送你回帝國,你在輝煌大教堂給我敲鐘我也不管。”
罵完了,姜見明略平復了一下氣息,淡淡道:“今天這一場,誰是那個該負責的,自己出列。”
謝予奪嘆了口氣,投影主動上前低頭:“小閣下您息怒,這個事情呢,確實是下官舉措失當……”
少將這樣說着,心裏卻五味雜陳。
這裏的很多將士們還不知道姜見明是基體,但他是知道的。
謝予奪搞這麼大排場,迎接的是姜小閣下,更是亞斯蘭統帥,是那位爲新帝國點燃星火卻終身隱於長夜中的無晶人類。只不過……
姜見明道:“下不爲例。都回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說罷,這人也不管後續,旁邊坐着的皇太子也被他當成空氣。直接把機甲操縱桿一推,駕駛着金曉之冕往空間站的方向去了。
謝予奪目送着那道背影,暗自搖頭,又嘆了一口氣。
他暗想:小閣下啊小閣下,明明是個戰場上奇策百出的人,平日裏算計坑騙的事也沒少做,今兒個居然當局者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