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鍾天地之靈秀的大陸,上方有着一條永遠閃耀着光輝看不到邊際的星河,美麗而神聖,是大陸靈氣的來源,據說人死後,神魂就會迴歸那天星河,並化作其中的一粒光塵。
星河大陸地方天圓,靈氣豐沛,地域廣闊,呈現出一條盤踞着的神龍模樣,八方四面皆依憑靈脈建有史逾千年的各代帝國,雖國力高低懸殊,錯落有異,但唯一相同的便是各國屬地必定有一位須臾境的強大修士坐鎮,故即便對某一地域的靈脈虎視眈眈,卻也沒有哪個國君敢輕舉妄動。
但凡事都會有例外。
衆所周知,京都位於大陸版圖龍眼處的大周王朝,佔據着珍貴的一條靈脈,引來各方豔羨,更是多多少少戰亂不斷,而在與南池國的最後一戰勝利後。
大周,陵川。
召朔十七年,在周皇的治理下,佐以大祭司與國師相輔,大周政治清明,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飢餓災荒鮮不可聞,一派繁榮平和景象。
在與南池國的戰役中輕鬆獲勝後,京都陵川的城門被一衆肅立的士兵們嚴格守衛着,來往民衆只能憑藉特定的通關文書出入。如此繁榮而神聖的城市裏,自然不會有乞丐或是流離失所者出現。
在一處狹窄的小巷角落裏。
先前的那位少女依靠在牆邊,急促地喘息着。
她先前用最快的速度在城外換了一套衣服,並洗了把臉,理了理頭髮。
此時的她,除去臉上無法掩飾的蒼白之意和眉眼間的虛弱與痛苦,她看上去和尋常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本不該停下來休息,但她實在是沒有什麼力氣了。
身上的劍傷猶如割裂般灼燒着她的肌膚,體中的內傷更是嚴重到難以恢復的程度,暫時無法消除的疼痛,凡是牽動一分便會更深一寸。
用來療傷的丹藥早在逃亡的過程中被她用完,現在的她迫切需要一個地方休息和自行療傷,這裏是城中最偏僻的地方,想來她暫時不會被人發現。
她緩慢盤坐起來,合上眼開始調息,下一刻周身慢慢生出些許淡淡微光,身旁放着的青竹棍質樸無華,氣息清絕難喻。
睫毛輕輕顫動,她緊緊皺着眉頭,噗的一聲,她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將身上剛換的鮮紅衣袍染得更紅。
她痛苦地攥緊了衣袖,依舊閉着眼,臉上卻盡是滿不在乎的神情,氣息愈發沉靜澄澈起來。
時間漸漸流逝,天色微暗,帶着春天特有的清淡寒意,晚間的第一縷風很快吹來。
夜空中雲霧飄渺,於無聲中緩緩凝成黑灰色。
春雷陣陣,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
叮咚的雨聲落在不遠處的房屋之上,給周遭的空氣添了潤意。
此時已是午夜時分,有一處人家仍舊亮着燈,不只是家中生了何事。
一整夜過去了。
晨光初透,灑在了小巷裏。
早春的季節,水霧似輕紗般靜靜籠罩,近處屋檐上滴着雨水,發出清冽叮咚的聲響,小巷臺階上冒出了一些嫩綠的苔蘚,石板路上沾着溼潤的涼意,早風微涼。
少女依舊盤坐在那裏,緊閉着眼,眉間的痛楚愈發深了些,脣角淌着血,傷勢不知爲何好像是更重了。
寂靜的深巷,本該是沒什麼人的。
只是不知過了多久,巷子盡頭的那處拐角忽然傳來頻繁而急促的腳步聲,伴隨着盔甲相互摩擦的聲響,迅速逼近,密不透風地將周圍圈起。
聽上去像是城中駐軍的一對人馬正在向這裏圍剿而來,而那般陣仗分明只會在發生了十分緊急的事態出現。
果不其然,前方有一着嚴肅軍甲的男子領着十數人走入深巷中,在閤眼盤坐着的少女不遠處停下,只見那男子忽地拔出刀來直指少女,神色冷肅,猛然怒喝。
“你是何人?!”
男子方正的臉,氣質還算穩重威嚴,皺着粗眉,盯着少女眼中滿是警惕而凝重。
他的身後的十數人皆是雙手握刀,紀律分明地站着,彷彿隨時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少女深深地蹙眉,緩慢睜開眼來擡眸望去。
她的眼中清然而冰冷,臉上並沒有不悅,但也看不出有什麼其他的情緒。
她並不知道爲何陵川城守衛會忽然出現在這裏,或許是因爲昨晚她被人看到了,又或許是因爲其他,但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離開這裏。
帶隊男子仔細看了看她,不可否認地是對方受了重傷,但即便如此,他卻仍舊不得不戒備起來。
依照上頭的指示,與南池國的戰後後事宜需要十分嚴謹地處置妥當,爲了防止奸細偷偷竄入,對京都的看守更是要戒備森嚴,一有動靜就要嚴格覈實,寧錯殺一千也不得放過一個!
若僅僅如此他尚是可以做到冷靜處理,但最讓他意外的是,面臨如此情境,眼前這個小姑娘居然還能泰然處之!
他並非沒有見過類似的人物,甚至在京都之中,他就很榮幸地見過不少這般年紀便心性超然的少年少女,但在對方身上最令他感到警惕的是,那股氣息!
他從未在與對方同齡的人身上感知過如那般凝練而深斂的氣息!
銳利,冷靜,決然。
看着她的眼神,他甚至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危險意味,並不由自主地生出害怕的情緒。
那樣的感覺,像是被什麼壓制了一般。
男子握緊了手中的刀,正準備說些什麼,忽然,身旁響起了一道清晰的喊聲。
“你是什麼人?快快出示身份令牌!”
男子身旁站着的一位面容端然清厲的少年,似乎是覺得他反應得太過遲鈍了些,於是急不可耐地盯着少女,嚴厲出聲。
少年並不覺得此舉有些越矩,方而上前一步,拿着刀指着少女,站得筆直而高傲。
領隊男子沉默了會兒,卻並未出聲制止。
少女看了他一眼,拿過身旁的青竹棍撐着艱難起身,繼而看向少年,平淡說道:“我並沒有身份令牌那種東西。”
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眉眼容貌卻清晰可見,晨光之下,更添上了些許色彩,莫名動人。
少年輕微一怔,臉上神色溫和了一分,但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忽地又嚴肅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刀,神色微沉,擡起一隻手重重落下,冷冷出聲。
“既然如此!”
隨着他的手落下,身後的那十數人移動腳步,警惕而既有紀律地散開,分作兩邊朝着少女的方向緩慢圍了過去。
“那就只能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了!”
見此情境,少女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偶爾咳出一些血,很是虛弱的模樣,沒有半分要反抗的意思。
士兵們看了看她衣袍上的血跡,以爲她是受傷太重,已然失去反抗的能力,於是各自對視一眼,點頭示意,極有默契地忽地衝過去迅速將她擒拿住!
少女沒有任何動作,像是放棄了掙扎一般,任由他們抓住自己。
如此一來自然牽動到了傷口,她痛苦地悶哼一聲,看了一眼被幾人拿走的青竹棍,神色愈發冷漠。
見事情如此順利,少年似鬆了些許警惕,緩緩走過來看着近前被捉拿住的少女,沉聲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少女並沒有擡頭看他,只是看了一眼不遠處站着沉思的那名帶隊男子。
少年皺了皺眉,似感到了不悅,“我再問一遍!你究竟是什麼人?”
數息過後,少女緩慢擡頭,眼角眉梢流露出幾分嘲弄之意。
少年心中一驚,忽然從她的身上感到了些許極度危險的氣息,臉色驟變,他施展修爲想要迅速拉開距離,但在下一瞬間,他忽地愣在原地,看着少女瞳孔驟縮!
染血衣袍飛掠而起,嘭的數聲重響,先前擒住少女的幾人被擊飛而去,重重撞到巷子的石牆之上!
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此刻,刷的一聲!
不知是哪個士兵的佩刀被少女霍然拔出,飛快地斬過空氣,緊緊地抵在了那名少年的脖頸之間,動作之利索果決,彷彿下一刻那刀尖就會貫穿他的喉嚨!
“不可!”
不遠處的那名領隊男子心中一驚,急忙喊聲遏制道。
少年看着前方握刀的少女,身軀輕微地顫抖起來,眼中更是難以抑制地流露出驚駭之意。
先前所感受到的那股子實質般的殺意,讓他毫不懷疑自己會馬上血濺當場,身首異處!
深巷的冷風寂然吹過,呼呼作響。
少女的衣袍隨風自起,她的面色如常,鮮血自脣角流出,卻毫不在意,她擡起左手,先前掉落在地的青竹棍便彷彿是受到召喚一般,微光輕閃,便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她的另一隻手若無其事地握着刀,微微滑動,刺開少年的頸側肌膚。
她看了一眼那因爲恐懼而滾動的喉嚨和從中流淌而下的鮮血,目光越過少年望向不遠處那名神色緊張而凝重到了極點的帶隊男子,神色冷淡至極。
“放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