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裏只寫了一句話,每一任帝君人選必由當代大祭司所指定。若有人違抗,私立爲帝,則視爲謀朝篡位,算不得正統!
當年的那道聖旨引發了巨大的轟動,無數人上書請求前任帝君收回成命,由一個外人來決定最終的帝位繼承人,豈非荒天下之大謬?但即便存在着無數的非議,前任帝君的決定卻無人可以撼動,甚至下令斬首了幾個朝中大臣,以示警告,自此再無人敢勸。
如今的大周帝君便是在前任帝君駕崩之後由王深藏親自指定的,有了這一個規矩,當代的太子之位可以說便成了虛有其名,最終的決定權並不在帝室的人手上。
那道聖旨一直被放在宮城深處的匣子裏,完好地保存着,同樣的,那條規矩也深入了人心,即便不敢談論,但其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這便是王深藏的徒弟備受關注的由來。
王深藏幾乎從不上朝,但在陵川的各處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於此同時,他的弟子理所當然地會成爲下一任的大祭司,因此,當年他收洛子眉爲徒時猶如驚雷自無聲處響起,引起大周乃至大陸其他國家的各種震驚與猜疑。
只不過,後來王深藏直接聲明洛子眉只是徒弟而已,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讓其他人都安分點,於是乎,衆人漸漸放下了心中的疑慮,雖然猜測的聲音少了許多,但很多人看待洛子眉的目光自然還是會不同,大祭司可就這有這一個徒弟,雖然他說是那麼說了,但誰知道他會不會改變主意?保不準那其實不過是爲了掩飾所胡編的一種說辭,洛子眉或許就是內定的下一任大祭司!
人們這樣猜測着,但後來發生的一件事很快便改變了他們的想法。
王央衍出現了。
原本她的身份並不特殊,但她在學院大比之中使用的那一招術法實在是驚人惹眼得很,朝中那幾個身處高位的人,無論是誰都看得出來她所用的不僅是極其罕見、威力驚人的運念之法,更是大祭司獨有的祕技!
大祭司不傳人的祕技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用了出來?!
若是還看不懂那代表了什麼,便只能說是愚不可及了。
便是在那之後,王央衍的身份就已經被許多人看穿。
於此同時,帝位之爭,牽動整個王朝命脈,整個朝堂甚至他國的人都會牽扯其中,無數人用盡陰謀詭計,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扶持自己所擁護的帝子上位,背後的殘忍血腥讓人無法想象。
她被人盯上,被人暗殺,以及周圍的人對她說過的一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話,諸如此類的種種現象,似乎都有跡可循了。
終於想通了這一切,王央衍眸光深沉,“你想殺我,是因爲自己想成爲帝君嗎?”
李長邪看着她,終於結束了長久的沉默,說道:“就算本殿想,你又能怎麼樣呢?“
在這寂靜無聲的深夜裏,二人就這樣若無其事,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地說出瞭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二殿下早已失去了繼承帝位的資格不是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加害於我,做那等無用之功!”
“其他帝子包括太子在內怕是都在想盡辦法地討好我,您到底是何等的無知纔會對我落井下石?”
她的話裏帶着無盡的嘲諷,一針見血,尖銳無比,咬字清晰的那個“您”字更是充滿了無情的羞辱。
李長邪臉色一沉。
即便她前面說的是事實,但究竟是誰給她的膽子教她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簡直是在找死!
他的雙眸裏映照着漆黑冰冷的深淵,不言不語卻給人無盡的壓迫感。
空氣彷彿在這一瞬間凝固起來,就連冷風都是害怕得不敢出聲。
王央衍感受到了他的怒意,依舊絲毫不懼地冷笑。
李長邪見狀周身氣息忽地平復下來,深深皺眉。
他方纔居然因爲一個小姑娘的挑釁而動怒?實在是奇恥大辱惹人發笑。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愈發感到憤怒,此刻的周圍在一瞬間泛起一股冷極入骨的殺氣!直逼王央衍而去。
王央衍難以自控地身形一顫,險些沒能站穩而摔倒在地,後退也一步後深吸了一口氣,擡眸看向滿臉寒意的李長邪,只見對方冷冷地盯着自己,略顯沙啞的聲音自口中逸出,吐出幾個字。
“你,逾矩了!”
話音落下,王央衍心中警鈴大作,忽然感到一絲極度的危險,神色驟變。
嘭!
她在這一瞬間轟然單膝跪倒在地,膝頭在地上砸出裂痕,生了根一般深深陷入其中,無法動彈半分!
她低着頭臉色蒼白,急促地大口呼吸,額頭上溢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體內念力更是劇烈地翻涌動盪,無法平靜,氣息一陣紊亂。
這是來自境界上位者的威壓,可謂無解。
王央衍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修爲至少高了自己兩個大境界,甚至可能達到了無斯之境!
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着的窒息般的殺意,她艱難出聲,帶着幾聲可以稱之爲狂妄自大的冷笑,彷彿篤定了似的說道:“您怎麼敢在這裏殺我?”
李長邪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一個愚蠢而不自知的螻蟻。
“本殿有何不敢?你又算什麼東西?!”
他言語冰冷,理所當然地高高在上,如在雲端之外俯視着萬千衆生。
王央衍用盡全身力氣擡起了頭,迎着稀薄的月光看了過去,雙眸淡泊清離,如畫般的眉間彷彿帶着一絲嘲弄,淡淡說道:“那你倒是殺啊!”
是啊,既然你敢,那你倒是動手啊!
世上沒有那個不想死的人會主動說出這種讓對方把自己殺了的要求,更沒有人會像她一樣如此挑釁一個境界遠高於自己的人。
王央衍似乎料定了對方不會動手,她甚至覺得他不會傷自己一根毫毛。
李長邪並不是不敢,甚至就在剛纔他險些令王央衍在那一瞬間身首異處,他敢那麼做,也能那麼做。
他只是很清醒,他明白利弊,也看重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