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一張紙和一支筆出現在謝褚面前。
還未等謝褚有所反應，滄琰問：“拿副碗筷也要籤生死狀？”
“這是規矩——”
“這是規矩！”
季羨雪搖頭晃腦地跟着小二異口同聲地說着，那小二的假意無奈和諂媚的聲音同季羨雪奶聲奶氣的聲音疊在了一起，還頗生出幾分諷刺。
那小二也察覺到了，攤了攤手：“小的也沒辦法呀！”
說來說去也只會說這一句話，謝褚已經將生死狀簽好了，遞給了那小二，小二穩穩地接過了之後，又是一陣點頭哈腰：“那客官們喫好喝好，喫好喝好，小的先樓給三位開三間房去了！”
說完，將生死狀揣在了懷裏，又是一陣風風火火地樓去了。
“怪的正是這裏。”謝褚一副已經見怪不怪的模樣，說着，“我方纔去買馬匹的時候，那馬商竟然叫我簽了生死狀才肯讓我將馬匹牽走，僅僅是有銀兩那馬商也不讓我牽走馬的。”
“看來那小二說的沒錯，這裏的每一家店家都會讓客人簽下生死狀。”季羨舟沉吟道。
滄琰皺着眉：“這地方這麼怪，應該說這一路我們遇見的地方都很怪，而且都是怕死人。”
謝褚接過話，聲音也帶着幾分沉重：“這麼說，這些地方死人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季羨舟給滄琰夾了一筷子菜，又給季羨雪夾了菜：“別光顧着說話，快喫飯。”
季羨雪扒拉着碗裏的飯，嘴裏還包着一大團菜：“溜格格泥以前都是仙給窩架才的！”
滄琰沒聽清，一臉茫然地問：“阿雪你說什麼？”
“窩碩，啊煙姐姐來惹，阿雪酒到了第二位辣！”季羨雪又嚷了一句。
“啊？”滄琰還是沒聽懂，茫然的看了一眼季羨雪，又將目光投向了季羨舟。
季羨舟好整以暇地又給季羨雪夾了一筷子菜：“食不言，乖，喫飯。”
季羨雪十分聽話的不說話了，乖乖地咀嚼着嘴巴里的飯菜。
滄琰正想問，那小二又咚咚咚地下了樓梯，嘴裏還邊嚷得十分大聲：“三位客官！你們的房都給你們開好了！”
季羨舟放下筷子，將小二喚了過來：“小二，你過來一下，我們有事情想要同你打聽打聽。”
那小二將白色的毛巾一甩，搭在了自己的右邊的肩膀之，趕緊小步跑到了季羨舟身邊，又是一陣哈腰：“客官想要打聽什麼？”
季羨舟看了一眼滄琰，問道：“這裏離藺州常海還有多久的路程？”
那小二想了想，說道：“方纔看你們買了馬匹，客官你們可是要騎馬去霖海？”
季羨舟又看了一眼謝褚。
謝褚趕緊解釋道：“今兒不湊巧，馬車都被賣光了，只剩下馬匹，我只得挑了三匹還算勁足的買了。”
生怕季羨舟責罰謝褚，滄琰趕緊插嘴道：“沒關係的，我會騎馬。”
季羨舟倒是沒說什麼，示意那小二繼續說。
那小二便也繼續了，他算了算，說道：“騎馬的話也兩日多，最多三日的路程進入霖海範圍內了。”
進入了霖海，再到達那個小漁村，便不需要多久了。
滄琰心裏一喜，一下子十分期待，一掃之前有氣無力的模樣，自己夾了一筷子扒拉了一口米飯，邊看着季羨舟和小二，等他們繼續說下去。
季羨舟也看了她一眼，竟然不自覺地嘴角有了一抹弧度，隨即斂了下去，側過頭繼續同小二打聽：“我先前聽你說你們這兒常常死人？都是怎麼死的？”
那小二也沒什麼怪的，想是跟其他的人解釋多了這類話題，倒是說的十分順暢：“從前的時候其實幾年也意外死一兩個人，可是也頭幾年起，這死的人忽然多了起來，看起來不像是意外死的，倒像是被人練什麼邪功妖法殺死的。”
聽見邪功妖法這四個字，滄琰一下子來了精神，豎着耳朵聽着小二說話。
季羨舟不動聲色地提起：“邪功妖法？死者是不是都是臉色皆是烏黑之色？”
“客官見過了？”那小二向季羨舟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季羨舟抿了抿嘴，搖搖頭：“沒見過，不過我看書寫的，被邪功妖法害死的人啊，都是臉色發烏，是以有此一問。”
“原來是這樣！客官您真是博覽羣書！”那小二很有些誇張的稱讚道。
“不僅如此呢，”那小二特意壓低了聲音，神神祕祕地說，“那些死去的人死的模樣都是一樣的，眼睛下面都是青色，整張臉烏黑烏黑的，渾身的血像是被抽乾了一樣……嘖。”
最後一個字真是言有盡而意無窮。
不過小二這麼描繪下來，她們一行人都已經心知肚明瞭。
這裏死的人跟前面那個村子裏死去的人的死時狀態是一模一樣的，無疑也是被妖族的人吸光了精氣。
一時間都沉默了。
那小二還以爲自己說的話將季羨舟和滄琰他們幾個人嚇到了，趕緊道歉：“嗨呀，小的這也都是聽說來的，並未親眼見過，客官們當小的是個說書的吧。不過這驛站來來往往的客人極爲多，身份也都不一，形形*的人來往多了，也難免起了衝突，有幾條人命也是不怪的，這生死狀也都是爲這些人而準備的。”
小二說的這話也十分在理，可先前說的那可怖的死狀怎麼都不會是空穴來風。
季羨舟又掏出一枚碎銀，那小二很是自覺的將手伸出來捧着，又是一副哈腰諂媚的模樣，季羨舟將碎銀放在小二的手心裏，那小二一看這麼多賞銀，頓時臉笑得像一朵花兒似的，問道：“客官還想打聽什麼嗎？小的知道的一定都說出來，絕不隱瞞！”
季羨舟知道了這些之後，便也沒什麼想要知道的了：“沒什麼了，你先去忙吧。”
那小二難免失望，但仍舊熱切道：“客官有什麼事情再叫小的！小的隨叫隨到啊！”說罷便往後退了幾步，直起了腰往大門口走過去了。
“嘖，”謝褚看見小二走了，忍不住抱怨道，“妖族的人也太猖狂了吧，如此肆無忌憚糟踐人命，也不怕仙族和凡間的修道之人去收了他們麼。”
滄琰沉了聲音：“這妖族的人，修爲一定很高。”
褚好地問：“這話怎麼說？”
滄琰敲了敲桌子，說道：“像你方纔說的那樣，若是這只是一個小妖的話，是不可能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卻沒有一個尋仙修道之人將他收了的。既然如此，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性，那是這妖族的人妖力太強，以至於沒有人能夠收了他。”
這話一說出來，謝褚默默地點點頭，便不再說話了，一時間竟然無人再說話，這一桌喫食很快被掃了個乾淨。
滄琰揉了揉小肚子，喫飽了之後人也挺容易犯困，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季羨舟瞅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這兩天大家都睡在野外，怕是也沒睡好，現下喫飽了便回房好好休息吧。”
滄琰自然是求之不得，懶洋洋的說：“那我先帶阿雪回房了。”
季羨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了樓梯，轉個彎兒便是她的房間，滄琰輕輕推開門，本以爲是個十分簡陋的佈置，沒想到這房間該有的都是齊全的，她覺得累極了，第一反應便是前去探了探牀鋪。
牀鋪有點硬，不過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出門在外不能夠事事都跟在府邸一樣要求高。經歷過在野外靠着大樹樹幹睡覺之後，現在有牀睡她已經很滿足了。
滄琰拍了拍牀鋪，喚了喚季羨雪：“阿雪，你過來。”
季羨雪蹬着小短腿從門口跑了進來，一把抱住滄琰的小腿，歡歡喜喜地喊道：“阿琰姐姐！”
“乖！”滄琰習慣性地揉了一下小丫頭的腦袋，順手拍了拍牀鋪裏頭：“喏，阿雪你睡裏頭，我睡外側啊。”
“嗯嗯！”季羨雪自然沒有意見，只是皺着鼻子說，“阿琰姐姐我想洗香香……”
噢，這麼一說來，她也覺得全身下黏黏膩膩的，有些不舒服。
“我去叫小二打點熱水來，你乖乖呆在這裏啊。”
滄琰囑咐完，季羨雪點點頭，鬆開了她的小腿，擡起小短腿往牀鋪跳了跳，又爬了爬，纔剛剛勉勉強強了牀，掉個頭，便坐在牀沿晃盪着她那兩隻小短腿，雙手撐在兩邊，催促道，“阿琰姐姐你快去吧，阿雪會坐在這裏哪兒也不去的！”
滄琰抿嘴一笑，又讚了一句：“真乖！”，便出了房門，下樓找了小二。
熱水很快燒好了，滄琰簡單地給季羨雪洗了洗，抱着她到牀鋪，季羨雪雖然困到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嘟嘟囔囔着：“阿琰姐姐，阿雪想聽故事，阿琰姐姐給阿雪講故事聽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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