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周遊之禮,便指的是,在登基之前,繼承者必須騎着馬走過都城的每一條主幹道。
李沉淼騎着馬,在百姓的簇擁之下,慢慢地在主幹道面走着。
“請問一下,什麼事情這麼熱鬧啊?”李沉縈手裏頭拿着糖葫蘆,扯了扯一個看熱鬧的人的衣袖,好地問道。
那個人指着馬面的人說道:“那個你不認識嗎?”
李沉縈看了一眼騎着馬的人。
李沉淼正在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衝着街邊的百姓們招着手。
“不認識。”李沉縈搖搖頭,“他是誰啊?”
那個人誇張地說道:“大殿下你都不認識!哦不!現在應該可以稱呼爲陛下了!”
“陛下?”李沉縈墊着腳望了望。
李雲深將她的肩膀一拍,說道:“沉縈,走了。”
“噢!來了!”李沉縈聽見李雲深叫他,二話不說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跟李雲深的腳步,咬了一口手裏的糖葫蘆串兒,含糊不清地說道,“雲深,你待會兒再給我買一串糖葫蘆好不好呀?”
李雲深立即拒絕道:“不行,這已經是你今天喫的第三串了,再喫你的牙會壞的!”
“那我再喫半串兒!”李沉縈自知理虧,擺出了一副可憐巴巴地模樣,說道,“半串兒!一顆山楂都不多喫!”
李沉淼對着人羣招着手,看向了一個方向,忽然渾身一震。
臉的笑容都僵住了。
他一勒繩子,馬立刻停了下來。
身邊馬有人來問:“陛下,怎麼了?”
李沉淼低聲說道:“跟那邊喫着糖葫蘆的姑娘,回宮之後告訴朕她的消息,記住,不要打草驚蛇。”
“是。”那個領了命,便退下了。
李沉淼繼續揚起了得體的微笑,衝着北秦都城裏的子民們招着手。
心裏卻在想着些什麼。
剛剛那個姑娘是……沉縈?
若不是,世界怎麼會有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可是李沉縈當時跳下了城牆,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見了。
不,不對,她最後是被妖怪帶走了,沒有一個人看見了她的屍體,也許……他的妹妹壓根兒沒有死?
不管怎麼說,等回了宮他什麼都知道了。
李沉淼微微笑着。
那邊還在不自知着,李雲深強硬地說:“一顆都不許多喫,你再喫,便罰你一個月不許喫糖葫蘆串兒!”
李沉縈吸了吸鼻子:“你知道欺負我……”
最終還是李沉縈妥協了。
李雲深牽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屋子那邊走了過去。
“雲深雲深,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李沉縈忽然捏了一下李雲深的手。
李雲深側目看着她:“什麼事情?”
李沉縈眼巴巴地看着李雲深,說道:“我可不可以在院子裏面種兩顆山楂樹啊?”
說完了,她還嚥了咽口水。
“種什麼山楂樹?能不能學着風雅一點!”李雲深想不通,從前的李沉縈無喜歡紅梅,所以自從李雲深在這裏買了一個庭院之後,便在院子裏面了一大片紅梅。
萬萬沒想到,現在的李沉縈竟然開始喜歡山楂樹。
李雲深有點兒頭疼。
“好不好嘛……”李沉縈巴巴地看着他。
李雲深正要說一些什麼,腳步卻一頓。
“什麼人?”
李沉縈怪怪地看着李雲深:“什麼什麼人啊……”
憑他敏銳的感知,他分明是覺得有人在跟蹤他們。
可是地處京都,人來人往實屬平常,他也沒有辦法將這個人揪出來。
得趕緊回去。
他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我們回家。”
李沉縈癟了嘴:“哎,你還沒答應我呢,我們種兩棵山楂樹好不好!兩棵不行一棵!……”
兩個人,一個吵着鬧着,一個沒理會她,大步走進了庭院。
外面的人才敢探出頭來,只看了一眼,便立刻離開了。
“啓稟陛下,屬下已經查到了那位姑娘所住之地。”那個人小跑進御書房,抱拳說道。
李沉淼放下了手的奏摺,露出了幾分微笑,站了起來:“帶路。”
“陛下這是要親自出宮?”那個人擡頭問道。
李沉淼抿着嘴:“這件事情只有朕親自去才能夠確認。”確認她究竟是不是李沉縈,他的好妹妹。
李沉淼穿着便服,來到李沉縈所住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他敲了敲門,好幾聲,門才緩緩開了。
只一眼,李沉淼便可以確認,眼前這個女孩子,是李沉縈。
李沉縈警惕地將門掩,只露出了一條縫隙,她從縫隙之打量着他:“你認識我?你是誰?”
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一樣,李沉淼的瞳孔猛然收縮:“你不認識我了嗎沉縈?”
李沉縈搖搖頭,說道:“你到底是誰?”
李沉淼穩了穩心神,當時李沉縈從城樓之一躍而下,撿回一條命已是不易,現在看來,李沉縈應是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他心裏一痛。
“誰在外面啊?”院子裏面有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在做什麼呢?”
李沉淼抿了抿嘴,想必這個人是今日在街同李沉縈說笑的那個男子了。
李雲深看着李沉縈從門縫之看着外面的人,他走到了李沉縈的身邊,問道:“爲什麼不開門讓別人進來?”
李沉縈苦惱地說:“我不認識這個人啊,你不是跟我說過,不認識的人不要放進來嗎?”
“那是我不在的時候。”李雲深笑了一聲,“現在我在啊,你不必這麼害怕。”
“那……”李沉縈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好吧。”
她一下子拉開了大門。
李雲深看着李沉淼,問道:“請問閣下找誰?”
李沉淼沒有理會李雲深,直直地看着李沉縈,說道:“沉縈,你是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李沉縈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李雲深,猛地搖了搖頭。
李雲深一下子便明白了,八成是認識李沉縈的人,看他的裝扮,好的綾羅綢緞,精緻的金飾玉佩,非富即貴,甚至說不定是皇室之人。
當時李沉縈實在傷得太重,他不便將她帶到太遠的地方去。
李沉縈是在皇宮之長大的,壓根兒沒怎麼出過皇宮,見過她的人本來不多,算李沉縈負罪從高樓之一躍而下,那些百姓們遠遠地也看不清她的面容,更沒幾個人認得她的面容了,是以他也覺得沒有必要躲躲藏藏,索性帶着李沉縈,在這裏給她慢慢地療傷了。
後來稍稍好些了之後,李沉縈習慣了在京都的日子,只是李雲深會常常帶着她四處遊玩。
這麼久了,一直相安無事。
萬萬沒想到還是被認了出來。
但是,不管怎麼樣,李雲深知道,李沉縈是絕對不願意回到從前那種生活的。
“閣下,我的妻子確實叫做沉縈,可是我和我妻子從未見過你,閣下是不是認錯了人?”李雲深客氣地說道。
李沉淼臉色一變:“你的妻子?”
李雲深點了點頭,說:“閣下有什麼意見?”
這個女子跟李沉縈長得一模一樣,名字也一模一樣,根本是李沉縈,是他的妹妹。
眼前這個人,竟然還不承認。
更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李沉縈竟然已經嫁了人。
他捏緊了拳頭。
李雲深察言觀色,知道李沉淼來者不善,他側過頭對着李沉縈說:“你先進去。”
李沉縈點點頭:“噢。”
然後再也沒有看李沉淼一眼,轉身便進了裏屋。
李沉淼的視線一直在李沉縈的身,直到李沉縈的背影消失不見。
他纔將目光挪到了李雲深的身,咬着牙說:“她是李沉縈,對不對?”
李雲深一臉平靜地看着他:“我可從來沒有說過她不是李沉縈。”
這句是實話。
從一開始這個人沒有否認過她叫做李沉縈,但是李沉縈不認識他了,也是事實。
李沉淼前一步,一下子拎住了李雲深的領子,暴怒道:“那是我的妹妹!”
李雲深一把掀開了李沉淼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領,說道:“她已經不是你的妹妹了,她現在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人了。”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李沉淼眼盡是哀痛,說道,“你趁着她什麼都不知道,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哄騙她成你的妻子,是不是?”
李雲深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她不開心的時候你在哪裏,現在知道自己是誰了,跑過來要人,你憑什麼?”
李沉淼臉色鐵青,什麼話都沒有說,緊緊地抿着嘴。
“憑你是她哥哥?還是憑你是嫡長子?”李雲深反問道,隨即假裝恍然道,“哦,我忘了,你現在是北秦的皇帝,那麼你將沉縈找回去,是打算再讓她跳一次?”
李沉淼猛然擡起頭看着李雲深,眼眶紅了一圈。
李雲深抱着雙臂,繼續不鹹不淡地補充了一句:“現在的你,噢,不僅是你,是整個北秦,連區區一個南吳都抵抗不住,你憑什麼還想叫沉縈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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