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件事情,全天下都知道,但是隻有她自己不知道,卻偏偏這件事情有可能與自己緊密相關。
溫玄翦嘆了一口氣。
屋內傳出來了沈漁的吆喝聲音:“阿撿,飯好啦!”
“知道了!”溫玄翦應了一聲。
滄琰心生豔羨,這種生活,不似司命星君府那般冷清冷性,又不似季羨舟那邊處處都要提防着別人,生怕一個不小心被人使一個絆子,小命都沒有了。
只是這種生活對於滄琰來說,實在是遙不可及了。
生爲神仙,便有着神仙應該去做的事情,再怎麼豔羨,都不可能拋下應盡的職責。
“你快去吧,我先走了。”滄琰輕聲說道。
溫玄翦問:“真的不留下來一起喫嗎?”
滄琰搖了搖頭,說道:“不了,我還有急事。多謝你了。”
見此,溫玄翦也不挽留了,點了點頭便進了屋。
滄琰嘆了一口氣,捏了一個法訣,便離開了。
她思忖片刻,在問淺珈和戈旗之前,她最好去找找有關於當年三界混戰的典籍,依照溫玄翦所說,她的這一些變化應當都是從那一次三界混戰開始的纔對。
畢竟據溫玄翦所說,那個時候的她自己還是一個法術挺高,敢單槍匹馬往殺陣裏衝的人。
而這麼大的事情,應該是會有典籍記載的吧?
滄琰想了想,直接去了典藏閣。
典藏閣裏頭書卷不計其數,總有記載當年事情的幾卷書冊。
滄琰閉眼睛,兩指一併,在眼睛之處一劃,反手捏了一個法訣,嘴裏幾度唸唸有詞,倏忽幾卷書冊從牆壁似的書壁之掉落下來,飛入了滄琰的手。
滄琰穩穩當當地接住了,迫不及待地翻開來。
入目,寥寥幾行字。
“紀年,三界混亂,妖族逆天啓殺陣,數仙隕後,司命星君躬身而入,殺陣破,妖族退,魔尊隕,自此,三界平。”
這一行字同溫玄翦同她說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可是其細節便沒有詳述了。
滄琰皺着眉,將手的書卷翻來覆去地看,怎麼都沒有看見更多的記載。
怎麼可能,這麼大的事情,涉及三界之事,怎麼可能只有這一句話的記載,是否太過草率了一些?
滄琰忽然生出來了一種念頭,也許仙族只將事情記得如此簡略,是爲了掩飾一些什麼東西。
聯想到自己失去的記憶,以及這頗爲掩飾的記載,滄琰總覺得這一段諱莫如深的故事,同她一定有分外緊密的關係。
這個念頭似乎在自己的心紮了根,怎麼都消弭不掉。
總不能還像從前那般迷迷糊糊,什麼事情都似穿耳之風,聽過忘了。
這一次,一定要細究出來。
滄琰將手的書冊一合,送回了典藏閣,轉身往外面走了出去。
她覺得,有些事情她還是當面問問淺珈和戈旗爲好。
她們兩個人應該知道的溫玄翦知道得多。
只看她們兩個人願不願意告訴她了。
滄琰落在了司武官的府邸門口,戈旗的府邸大門緊緊地關了,門口也沒有什麼人,戈旗人緣還算是不錯,竟有一日門庭落得如此冷靜。
不應該啊?
她有些怪,便是再過冷清,若是戈旗在府邸當,大門應是敞開的,可是眼下,戈旗會去哪兒呢?
不過滄琰便是怪,也沒有停留太長時間,她直接去找了淺珈。
淺珈倒是還在自己的府邸當,一個人在院子裏面擺弄這花草,很是悠閒的模樣。
“淺淺!”滄琰喚了一聲。
淺珈回過頭,驚喜道:“阿琰,你怎麼來了?”
滄琰笑眯眯地說道:“我來看看你。”她走到了淺珈的身邊,接過了她手舀水的長勺,舀了一碗水,慢慢地澆到了花草之。
淺珈擦了擦手:“聽說你被陛下召見了,你還沒有將你的命格簿子找回來嗎?”
說起這個事情,滄琰覺得有些頭疼,她搖了搖頭,將澆水的長勺放進了桶裏面,走到了石桌旁邊坐了下來,苦惱地用兩隻手撐着下巴,埋怨道:“沒呢,那妖族的人頗爲謹慎了些,將命格簿子帶入腹地,設下了十來個機關結界,想要拿到還得費一番心思。”她嘟囔着,“也不知道妖族偷我的命格簿子是想做什麼。”
淺珈走了過去安慰她:“你別急,慢慢來,若是有必要,我肯定會幫你的。”
滄琰點了點頭,假作忽然記起什麼似的,試探地問道:“戈旗去哪兒了?”
這突然一問,將淺珈問得有一些啞口無聲。
半晌,淺珈纔開了口,說道:“你大約還不知道,戈旗違反了天條,如今被關去面壁思過了。”
“違反天條?”滄琰心裏一驚,也顧不得裝什麼了,趕緊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好端端的……阿旗怎麼會去違反天條?”
淺珈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她,只一瞬便挪開了目光,顧左右而言他道:“不是什麼大事……你來找我是說這些嗎?你再不去將命格簿子找回來,陛下定不會輕易饒了你的!”
她不是沒有聽出來淺珈在故意轉開話題,滄琰覺得從前親密無間的朋友,在涉及某些事情的時候,也不是那麼純粹了。
到底有一些心寒。
戈旗能夠犯下什麼天條?
她抿了抿嘴,只當做沒有聽出來。
滄琰定定的看着淺珈,輕聲問道:“淺淺,我從前忘記的事情,約莫都已經知道了。”
只一剎那,淺珈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滄琰便知道了,淺珈也是知情的。
說不來是不是失望,但是心情卻是很有一些複雜的。
滄琰嘆了一口氣:“當年我傷得不輕,不過能從殺陣之活下來已是幸運至極……”
她故意拖了拖語氣,偷偷地打量着淺珈的表情。
淺珈的臉色鐵青,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大的噩耗。
“阿琰,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她微微啓脣,卻欲言又止。
滄琰等着淺珈的下。
可是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什麼該有的東西。
淺珈似乎極不願意開口,她坐在那裏,兩隻手相互摩挲,咬着下嘴脣,她的嘴脣都有一些泛白了。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夠讓淺珈露出這樣一幅驚惶的表情,她還從未見過淺珈這般的反應。
你……什麼呢?
淺珈似乎極不願意開口。
滄琰不慌不忙,似是無意提起一個名字:“姜祗他啊……”
提起這個名字,淺珈忽地將桌子一拍,猛地站了起來,臉的表情似是帶有恨意,萬分隱忍着什麼,她胸口微微起伏,壓抑着自己的心情。
滄琰平靜地看着淺珈。
“這個名字,阿琰你莫要再提了。”半刻,淺珈艱難地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滄琰眨了眨眼:“爲什麼?當初的時候……”
“當初的時候只是一個誤會。”淺珈打斷她,忽然覺得自己打斷得太過着急了一些,她咬了咬牙,說道,“阿琰,我不曉得你是不是真的記起來了這些東西,但是有些事情過去了是過去了,忘記了也好。”
滄琰提起來了當年的事情,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什麼,如此,她再想瞞,未必真的瞞得下去。
淺珈有一些無措,只得緘默不提,耐着性子跟滄琰講道理。
若是從前,淺珈同滄琰講道理,十之八九滄琰是會聽進去的。
可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重大了,她不可能再迷迷糊糊地過去了。
她垂下眼睛說:“淺淺,你大抵不懂,若是沒有從前的時候的那段記憶,你面前的滄琰,真的是那個滄琰麼?”
失去了那段記憶,若是什麼都不知道便也算了。
可現如今她已經知道了,而且這段記憶時時冒出來,引着她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去看着自己從前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像是一根羽毛,時不時地撓着她的心尖尖,勾得她心裏癢癢的,好像是雨後春筍,在意識裏面瘋長,讓她本能地去追尋過往的自己。
也時時地提醒自己,所有的過去都被拋棄了。
沒有完整記憶的人,又怎麼稱得是一個完整的人呢?
淺珈顫了顫,末了,終於說道:“當年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也不該由我來告訴你。”
她也不清楚?
那關於這件事情,還有誰能夠清楚的?
線索似乎到這裏一下子斷裂開來了。
滄琰懊惱,又小心翼翼地問她:“那我應該去問誰?”
淺珈搖了搖頭:“事實,當年殺陣裏面的事情誰都不知道,在妖族開啓殺陣之前,你也不在仙族,失蹤了頗有一段時間,所有在場的人都在殺陣之外,根本不知道你,或者說你們,在殺陣之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事情。”
也是說,這件事情除卻當事人,也是她自己,再也沒有別的人知道真相了?
當年知道真相的人,無非便是姜祗和魔尊沐翎,而這兩個人在那個時候已經死了,那時候的人活下來的只有她一個人。
難道那段記憶,她真的再也找不回來了嗎?
/42/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