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裏的人來說,最重要的,應該就是金籌了。
只有湊夠了金籌,這裏的人才能有自由,所以最喜歡金籌,也最怕金籌。
梁瑞一把抓住了我:“大師,這地方沒法呆着了是不是?咱們趕緊走吧!還有你們......”
可他們全不動,還是搖頭。
香蔥答道:“我們沒湊夠金籌,就走不了。”
不光她們動不了,咱們也被困在這裏了。
程星河低聲說道:“這麼多的人,那得多少金籌,上哪兒找去?”
金籌就是控制她們的手段。
我一尋思,看向了他們:“你們的金籌都在什麼地方?”
這麼重要,一般肯定隨身攜帶。
果然,他們都把自己的金籌給拿出來了。
“我的。”
“這是我的......”
“你們一人多少個?”
香蔥答道:“我們自從被封在這裏之後,就不會數了。”
梁瑞一聽,目瞪口呆:“怎麼叫不會數?你們魚籽喫多了?”
民間傳說,小孩兒不能喫太多的魚籽,因爲魚籽喫多了之後不識數。
我卻明白了——美人骨當初之所以讓梁瑞和先前死的闊少數金籌,是因爲龍虎山的封他們的時候,應該下了“心咒”。
所謂的“心咒”,其實是自己鎖住了自己。
比如這些金籌——他們認定,只能湊夠金籌之後,才能得到自由。
可他們根本就沒法數自己到底多少個,所以,等於自己把自己給困住了。
我看向了那些金籌,立刻說道:“你們自由了——你們的金籌,全湊夠了。”
他們一聽,全大眼瞪小眼:“湊夠了?”
梁瑞瞅着那些金籌,忍不住說道:“不對,這才哪兒到哪兒,不是說要湊夠九千......”
我把他的腦袋推開了:“想出去,就別廢話。”
梁瑞一聽,趕緊把嘴捂住了。
香蔥他們那些亡魂聽到了,全都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來:“原來已經夠了!”
我大聲說道:“沒錯,所以,你們全自由了。”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們自己放了自己,就自由了。
夏明遠看了我一眼,眼神帶了幾分欽佩。
果然,這一聲出口,“嘩啦”一聲,頭頂就漏出了很多的水,把這裏弄的跟水簾洞一樣。
那水落得很快,一瞬間把這裏就給淹了,梁瑞抱住我不鬆開:“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會水......”
我把他丟給了啞巴蘭,自己把白藿香背在了身上:“往上游!”
頂子完全垮塌,這個地方整個崩壞,一股子水流衝了過來,直把我們泡在了裏面。
隱隱約約的,我看見水底下,香蔥他們齊刷刷下跪,像是在給我們送行。
不過,我們連告別的手勢都沒法揮舞了,大家都跟掉進馬桶裏的蟲子一樣,身不由己,隨波逐流,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幻境沉在腳下,黑魆魆的,離着我們越來越遠。
好在在場的全會水,掙扎的快喘不上氣的時候,我們擡頭看見了水面。
從水面扎出來,大家一起大口呼吸,環顧四周,沒錯——我們是從那個風水眼的水潭之中浮出來的。
猴兒燈。
我鼻子嗆了水,咳嗽起來腔子又苦又辣,但也顧不上喘氣,趕緊把背上的白藿香給拉了下來。
還好——她命燈緩緩燃燒了起來,人是沒事兒了。
那個美人骨,還真管用,難怪江辰要拿那個東西來治療龍爪瘡呢。
半天喘勻了氣,我回頭看向了那個水潭。
程星河也緩過來了:“他奶奶的,真是防不勝防,七星啊,跟你做買賣,真他孃的是什麼世面都見過了,下次跟你一起出來,還得帶個水肺......”
猴兒燈看我沒事兒了,小心翼翼的問道:“門主,那,這事兒成了嗎?”
費了這麼大的功夫要是還不成,那就真是太廢物了。
猴兒燈頓時高興了起來,趾高氣揚的看向了夏明遠一幫人:“聽見了沒有?這事兒,是我們門主辦成的!”
夏家人一聽這話,自然是不服的:“要是沒有我們小先生,你們那個門主能成?”
而夏明遠擡起了手,看向了那些身後隨從:“這事兒,要不是李門主,我的命已經搭在下面了。”
說着,看向了我,一臉誠摯:“李門主,我夏明遠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還有,我願賭服輸。”
夏家的人頓時很意外,可夏明遠開了尊口,他們再不甘心,也不敢廢話了。
我更意外——都做好扯皮的心理準備了,江辰身邊的,哪一個是善茬?
這個夏明遠,也跟我想的不一樣。
不等我說話,猴兒燈一蹦三尺高:“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非得跟我們賠禮道歉不可!”
說着,猴兒燈還想起來了,問道:“門主,您把事兒給辦完了,那......這次作祟的邪祟呢?”
我們當然要留一些證據,跟主家表明事情了結了。
我回頭跟那個深潭指了指:“你等着吧,一會兒就出來了。”
猴兒燈盯着那個水潭,一開始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他到底也是厭勝門裏的人,仔細一看也看出了幾分端倪:“死氣......”
沒錯。
月亮掛在了頭頂上,水面泛起了一片銀色的波紋,而這個時候,水面的平靜被打破,很多東西由下自上,緩緩的漂浮到了水面上。
是數不清的屍骨。
他們終於出來了。
我看着那些屍身扶搖而上,堆積如山。
把他們超度了就行了。
屍體撈上來,我找到了穿着灰緞子鞋的屍首——被扔進了春柳井裏,香蔥他娘。
怨氣不化,連屍身上的鞋都還存在着。
答應了,要讓她們倆母女合葬。
可是,這白茫茫的一片屍山,香蔥在什麼地方?
這一瞬間,我看見了裏面有一絲寶氣。
一個小小的屍骨,手裏緊緊的攥着一個小小的金盃。
正是程星河拿走了之後,我還給香蔥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