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鬼壓棺 > 第1890章不死之心
    我的心猛然就給揪起來了,擡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愣,我這纔看見,她抓住的不是水母皮,而是——土精子?

    那土精子死死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給剝皮抽筋才解氣。

    正是之前衝着我吐口水那個。

    我立馬把手縮回來了。

    “怎麼,你愛喫這個?”龍女莫名其妙:“喏。”

    土精子在她手裏掙扎,蹬了我一臉土。

    “也不是……”

    “我說也是,這個不好喫。”龍女一笑,一指頭勾住,在手上旋轉了起來,跟二人轉甩手絹似得,把個土精子掄圓了:“這玩意兒跑的到處都是,煩得很,我見一個宰一個。”

    那土精子驀然坐了個不要錢的旋轉木馬,很快就吐了。

    龍女百無聊賴的把土精子甩開,回頭就推我:“哎,你難得來一次,不喫點什麼,過不去!”

    說着,就把我拉到了水池邊上,一隻手往下撈。

    拳頭大的螺螄,腦袋大的蚌殼,一隻手掀翻了一塊石頭,底下收着曬乾了的蜥蜴幹,還有帶着酒味兒的果子,花裏胡哨的蘑菇,林林總總,跟山貨攤子一樣。

    她兩隻手推過來,是說不出的得意,和說不出的真誠:“給你,都給你,好喫。”

    “也不用這麼客氣……”

    心裏猛然一暖。在認識程星河他們之前,除了老頭兒,幾乎沒有人對我這麼熱情過。

    她跟普通人的客套不一樣,她特別真。

    “這怎麼能說是客氣呢?”她嗔怪的說道:“你剛纔救了我,還是咱們自己同族,我就想對你好。”

    我忽然想起來我小時候,除了房後頭的慧慧,沒什麼人跟我玩兒。

    有一次一個新搬來的小男孩兒上門臉來了,我高興的不得了,把自己所有的舊火柴盒,紙飛機,無花果絲都拿出來了——雖然他很快也不跟我玩兒了,但是那天的高興,我現在還記得。

    她特別興奮,大概是因爲,她太寂寞了吧。

    我一笑,拿了個果子——別說,聞着跟要爛似得,可鮮紅的汁水浸溼了脣齒,一股子甜甜的酒香蔓延出來,是類似上等紅酒的甜美香醇。

    雖然我也沒喝過真正的上等紅酒吧。

    龍女察言觀色,看我喜歡,別提多高興了:“還有,還有!”

    她捧過來一大把:“管夠!”

    “不行不行……”這東西勁兒太大,喫多了就醉了。

    “怕什麼,多喫點。”龍女自己也喫,把嘴染的紅紅的:“我一個人覺得日子太長,就喫一把——睡過去,就白賺一天。聰明吧?”

    好多人想長生,她卻要打發這漫長的生命。

    她很孤單吧?

    “那,你爲什麼在這裏熬日子?”我看向了水底下:“爲它?”

    龍女轉臉盯着那個黑色的人俑,眼睛有些失神:“是啊,我在這裏,給它等月亮,一個月只有一次月圓。”

    月圓……

    我想起來了駙馬之前跟我說的話——龍女要他等幾天舉行婚禮。

    等的,原來是月圓。

    “好比說這一次,差點就錯過了,嗝,”她大大咧咧的打了個酒嗝,醉眼朦朧的看着駙馬:“差點就讓這小子給跑了。”

    你這酒量也太淺了吧?算了,喝多了更好套話了。

    “那個人俑……”

    “哎,你來也來了……”她忽然衝着我就拽了過來,一把將襯衫往下一拽,我嚇了一跳,腳腕上的魚線猛然就緊了起來——她們倆在擔心我。

    “不論如何,都得在我這個泡個澡!”她一把將我拽到了池子裏:“我給你搓搓!”

    說着,不知道從哪裏,抄出了一個老絲瓜絡:“人都是用這個,是不是?好用!”

    “嚓嚓嚓……”她索性甩開了胳膊,別提多賣力氣了:“通筋活絡,強身健體——一會我給你把腳也捏捏!”

    這個勁兒——估計是個普通人的話,直接就被剝皮了。

    我忽然想起了程星河給我講的冷笑話——有個人去搓澡,犯了心臟病死了,搓澡工就哭了起來:“有些人,一旦搓過就不在……”

    “你怎麼——也會這個?”

    “上次抓了個駙馬,教給我的,”龍女感嘆:“當時就覺得,太舒服了,可惜……那個駙馬也不頂用。”

    這話,像是一桶水澆在了溫暖起來的身體上。

    是啊,她害了不少活人。

    我吸了口氣:“多少個了?”

    “記不清了。”她一顆心全放在了絲瓜絡上:“你喫?”

    “爲什麼……非要殺人呢?”我忍不住說道:“你身上有穢氣了。”

    絲瓜絡子在我背後停住了,但下一秒,更起勁兒了:“人沒有好東西——死就死。”

    “可你知道,誰也不能濫殺無辜……”

    “他們不是無辜!”

    絲瓜絡一猛,我當時也疼吸了一口涼氣,而她咬住了牙:“人都是騙子,他們沒有實話,我最討厭人了,見一個殺一個。”

    毫無疑問——她被人給騙過。

    “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她喃喃說道:“又奸詐又兇狠,跟蟲蛀蘿蔔一樣,壞透了心。”

    “要不是人,他也不會變成這樣,他以前,不這樣的時候,待我可好了。”她眯着眼睛:“可惜……人欠的債,就得人還。”

    這裏頭,看來還有一段故事。

    我剛要問清楚,可腳腕猛然就被拉了三下。

    壞了,我心裏一沉,白藿香她們遇上危險了?

    我一回頭,腦袋忽然“蓬”的一下,一片混沌,像是裏面炸了一團子煙花。

    啊,危險的,是我自己?

    那種果子,酒勁簡直開了掛。

    天地倒轉,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但是,這一覺是難得的香甜——像是把一切責任全暫時抹掉,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而且,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同族,對我來說,第一次有這種概念,很踏實,很安心。

    “嗶嗶剝剝……”是火苗的聲音。

    睜開眼,身邊點起了一團子篝火。

    上頭烤着一大串的青蛙——也沒收拾乾淨,就在上頭大大咧咧的掛着,散發出粗獷的香氣。

    小綠在我肩膀我上瑟瑟發抖。

    龍女給青蛙翻個:“你酒量不行——起來喫,”

    說着遞給我一串,自己也喫,一口一個,把秀麗的臉塞的跟柿子似得:“你肩膀上那個是什麼時候存的,打算怎麼喫?”

    小綠抖的更厲害了。

    我忽然想笑。

    她粗野,真誠,永遠在用力過猛。

    “這個不喫,”我坐起來,也咬蛤蟆腿,龍女喫得快,一把就將串青蛙的樹枝扔在了火裏,抹了抹油膩的嘴,擡頭看天:“到時候了。”

    月亮出來了——圓的像是個球。

    而她轉過身,把駙馬拉過來了。

    這是要……

    接着,她潛入池水,把一個東西撈了上來。

    那東西通體烏黑,只剩下個人形了,皮膚跟老皮革一樣——是發生了什麼,才變成這樣?

    月光落在他身上,我看清楚了他的身體,猛然就站起來了。

    這個“人俑”的心臟位置,竟然在微微的蠕動!

    它都這樣了,還活着?

    而龍女轉手,就是一個小刀子。

    接着,小刀子劃開了那一層老皮革一樣的皮膚,露出了裏面的一個東西。

    我心裏一沉。

    是預知夢裏見到的那個——紅色的,圓圓的東西,在不停的跳動,像是一塊燒紅的煤塊。

    這是——一顆心!

    龍女小心翼翼的把那顆心捧出來,那心還在微微的跳,再一轉手,就要奔着駙馬的胸口按下去。

    駙馬胸口上那個紅色圈——是爲了這個畫出來的?

    “這個是……”

    “把心換到了這個身體上,要是承受得住,它就能回來了。”龍女眼神映着那一片妖異的紅色:“希望這一次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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