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鬼壓棺 > 第1926章 三花凝血
    我都想起來了。

    定國公忠肝義膽,幾次以身犯險,盡忠國君,是最有權勢的大臣之一。

    金郡王,是定國公從死人堆裏撿來的孤兒,之後,一手在兵荒馬亂裏帶出來的。

    雖然定國公只有一個兒子,卻跟金郡王有師徒父子一樣的感情。

    定國公不光自己有做將領的能力,也能慧眼識人——臨終之際,把虎骨符還給我的時候,向我舉薦,說這個孩子,當爲戰神,幾百年,出不來一個,堪爲重任。

    定國公最後一句遺言,是有求於我,要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他死了之後,請我善待這個孩子。

    定國公是個諍臣,君臣時常不歡而散,朝野上下,他是唯一一個讓我忌憚的人。

    有一段時間,我總做噩夢。

    疑心自己殺戮過多,有冤魂索命,可有一天睡得很香,之後夜夜皆然。

    不知道這個驚悸的病是怎麼好的,直到有一天,夜半醒轉,看到一個披着甲冑的身影站在窗外。

    定國公。

    原來,定國公聽侍從說起我夜驚,悄悄穿上甲冑給我每夜守着門戶——效仿秦瓊、尉遲恭給唐玄宗守門的典故,果然見效。

    那個時候,定國公已經年過半百,還有腿疾,夜涼如水,可他依然站的筆挺,像是長青的松柏。

    那一天入夜之後,侍從問我,爲什麼國君總看着窗戶?

    我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心想,月明風起的時候,再也沒有松柏守在我窗外了。

    後來金郡王后來果然不孚重望,行軍佈陣,罕逢對手,最定國公死後,享受了定國公求了一輩子沒求到的殊榮,被封爲王,跟玄英將君,是一左一右,地位最尊貴的將領,極盡寵愛信任。

    我對他寵愛,也是想從他身上,彌補對定國公的虧欠。

    可後來,在決意要修建四相局的時候,我發現了一件事。

    定國公的死,不是偶然。

    這件事情,本來是不會被發現的,一切全是偶然。

    那個時候,我在修建四相局——定國公死後,沒有人敢繼續阻攔。

    有人上報,說定國公陵寢意外被水淹了,遷移墓穴的時候,棺材意外落地,屍體跌落,竟然不壞不腐,宛然若生,那種威武莊嚴,邪不可犯,活脫脫是神靈轉世,堪稱佳話,請我詔書嘉獎,流芳百世。

    定國公本來是因爲箭傷而死,就是夏天,經過這麼長時間,怎麼可能不壞不腐?

    我看向了江仲離。

    江仲離給我的回答,跟我想的一樣——要麼有屈,要麼中毒。

    可定國公死的時候,遺言清楚,絕對不像是有冤屈的樣子,中毒?推薦閱讀//

    誰敢給定國公下毒?

    江仲離幫我過去查看,回來上報:“是劇毒,三花鎖血毒。”

    這種三花鎖血毒,一開始無色無臭,殺人於無形,人死之後,能讓體內血肉逐漸凝固,所以屍身不腐。

    當時沒人覺察出來,定國公的死因有蹊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中了劇毒,只當是不治之傷。

    誰下的毒?

    我倒是想起來——定國公講完遺言,臨死的時候,擋在了我前面。

    說國君貴不可言,陰差不敢犯,會影響定國公順利上路。

    而且,那個人很喜歡研究有毒的東西,箭簇刀口總要製備上,所以殺起了人來,以一敵百。

    定國公最信任的人,也是他,如果是他下手,沒有人會懷疑到了他頭上。

    更重要的是,那個人是定國公死後,獲取好處最大的人——定國公的兒子縱情享樂,只喜歡聲色犬馬,並不是繼承父業的料,定國公這一切功勳前途,全會落到了他身上。

    金郡王。

    定國公對我來說,也是如師如父的存在,跟我感情極深。

    這是欺君大罪。

    我饒不了他!

    可江仲離攔着我,說事情過去那麼久,無憑無據——哪怕是國君,也不能以莫須有的罪名隨意殺人,一句伴君如伴虎就坐實了,將來留名青史,免不了是個污點。

    那個時候的人,不比現在,名譽比命還重,落個昏君的名頭,更是遺臭萬年。

    他願意,幫我找找證據。

    可事情過去那麼久,難以尋找,好不容易,江仲離找到了一個侍從。

    那個侍從供認,他親眼看見,是金郡王給定國公拔出箭簇的時候,左顧右盼,撒了一把不認識的藥。

    我大怒,要治罪,可當時金郡王在外面打仗,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只能等。

    可金郡王班師回朝的時候,要把小侍從拉來作證的時候,小侍從死了個不明不白——查不出什麼內傷什麼毒,但是屍身不腐,跟定國公的死法一樣,也是因爲三花鎖血。

    唯一的證人死了。

    那個五內俱焚的感覺,倏然在胸口炸起,想得到當時,有多急火攻心——好像沒了關羽的劉備,一整個心,全想着報仇,平時的理智,被怒火全燒沒了。

    “好大的膽子!毒了定國公,又毒證人,哪一天,是不是要把我也毒死?”

    周邊幾個人全跪下了,江仲離獻計:“國君息怒——有些事情,真要秋後算賬,自然是要找個由頭的,他有軍功。”

    是啊,他爲了景朝,出生入死。

    “還是那句話,沒有證據——就不能胡亂判斷,不然,國君親口問他?”

    有句話,叫酒後吐真言。

    叫了金郡王和百官來,賜酒,說是謝他保家衛國,盡忠職守。

    他少年得志,高興的了不得。

    酒過三巡,他酒量極淺,已經開始醉了,江仲離叫我退到了簾幕後面,自己看着他醺紅的眼睛:“定國公沒了一段時間了。”

    他低下頭:“是。”

    “是你害死的?”

    他嘆息一聲:“確實,是我害死的。”

    衆人大驚,我大怒。

    從簾幕後出來,還沒發怒,他見我來了,忽然站起身來,帶着酒意:“臣下有件事情,藏在心裏許久,飲酒壯膽,不敢不言——臣下以爲,四相局勞民傷財,不以爲美,定國公生前,就極力勸諫過國君,倘若定國公在世,也一定……”

    他就是這麼被鞭打,被七星點燈。

    被鞭打的時候,他一聲不吭,七星點燈的時候,他對着全城來觀看的百姓大吼:“暴君無道,爲一己私慾,殘害忠良!”

    可他擡起頭,盯着現在的我,喃喃說道:“不對。”

    不對?我一愣,怎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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