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鬼壓棺 > 第2027章 一位神君
    真龍骨,也不是第一次重新生長出來了。

    幾百年前——景朝國君的那個舊傷疤,也重新滋生過。

    景朝國君,不單單是一個國君而已,

    他修建四相局,也不單單是爲了給自己一個豪華奢靡的墳地。

    而是以萬龍昇天柱爲階梯,回到他來的地方。

    是啊,景朝國君出生的時候,雷霆萬鈞,猶如九重墜龍。

    他一開始,就不是什麼普通人,那個“神君”的位置,不是他加封給自己的。

    而是——他“還”給自己的。

    在他成爲景朝國君之前,已經有一個極高的位置了,他本來,就是一位神君。

    而這位神君,爲什麼會成爲景朝國君?

    因爲他來到下界,有要緊事情要做。

    祟。

    這東西極其兇惡,有一種奇怪的能力——污染,穢亂。

    它跟墨汁一樣,會沾染到了乾淨的地方,直到把乾淨的地方,染成了一片髒污。

    比如,把乾淨善良的人心,染成兇險邪惡。

    而憎惡的力量,猶如困獸之鬥,極大。

    那個時候,普通人求神,祈禱的是:“希望家裏平安健康,多生兒子,多添勞力,喫上飽飯。”

    可被祟污染過,人的惡意會被無限放大,就會變成:“我想讓鄰居死於非命,我就能得到他的田產了。”

    “我想讓新婚妻子暴斃,我就能用她的嫁妝,娶我喜歡的女人了。”

    “憑什麼同窗某甲做了大官,某乙發了大財?我希望他們獲罪罷免,家宅起火。”

    他們不再靠自己的能力,而是爾虞我詐,巧取豪奪。也沒有人會坐以待斃,誰都會爲了自己的利益殊死拼搏。

    信仰,就是神靈力量的來源,得到了這種強大的力量,祟的力量,就會越來越強。

    祟污染了風水,人也會受到影響,從而惡意叢生,這些,全會成爲祟的力量。

    景朝之前是個亂世,就是因爲祟的力量——那是天字第一號的邪神。

    惡是人與生俱來的一部分,被放大之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景朝國君轉世爲人,是因爲,只有人能決定自己的信仰。

    那是個浩大的工程,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完成的。

    他必須成爲人中之龍,纔有修建四相局的能力。

    不光如此,國君,也是唯一一個有敕封神靈能力的人。

    爲了這個四相局,他付出了一生。

    找到江仲離,平復亂世,傾盡畢生之力,積蓄龐大的財力,頂住流言蜚語,遺臭萬年的壓力,修建四相局。

    終於,他完成了一切,祟被封住,他功德圓滿,可以回到自己的來處了——敕封自己爲神君,不是因爲給自己增添什麼,而是因爲,那個位置,本來就是他自己的。

    他得回去。

    這本來,就是他應得的。

    可到了最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用來封祟的局,也封了他自己。

    難怪,記憶之中的景朝國君,叫我完成他該完成的事情。

    就是這一件——回到該回的地方去,討回自己的公道!

    真龍骨越來越痛,可這種痛,讓人極爲清醒。

    當然,這只是一個概括,後面隱藏的事情,還有更多。

    那爲神君之所以成爲景朝國君,還有其他的原因。

    這個原因,跟心魔一樣,就是真龍骨最不願意想起來的事情。

    這感覺不算陌生,上一次,景朝國君滋生真龍骨,是不是也是因爲知道了真相,才性情大變?

    江辰,河洛,隱藏在黑霧之後的大人,都跟這件事情有關。

    敕神印……難怪,敕神印,是神君的東西。

    那個——真正的五爪金龍!

    因爲這個敕神印……

    “北斗!”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有什麼東西,滴落到了我臉上。

    溫暖微甜,是血。

    杜蘅芷擋在了我面前。

    她跟杜大先生一樣,平時精緻慣了,渾身上下一直是一絲不苟。

    可現在,她身上一片狼狽,頭髮胡亂披垂下來,到處是傷是血——那些本該覆蓋在我身上的藤蔓和黑影,她給我擋住了。

    有些傷口穿破皮膚,有些深可見骨,那,會有多疼?

    可看見我睜開了眼睛,她瞬間還是個高興滿足的笑,像是在鼓勵我:“你醒了?你起來!我信得過你!”

    老頭兒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我前面,宛如老僧入定。

    那些伸手人站在了老頭兒的陣法外頭,看着我們,嘆了口氣,互相看了一眼,對着黑色屏障,再一次同心協力。

    “咣”的一聲,他們手上的靈氣凝結再一次亮起,對着老頭兒面前伸出了手。

    一時間,宛如萬千閃電,照的人睜不開眼睛。

    可那一層堅硬的黑色屏障,紋絲未動。

    那些伸手人互相看了一眼,哪怕敵對,眼裏也有了欣賞。

    “黑先生的方術,跟厭勝的厭勝術凝結在一起——沒見過這種能耐。”

    “能耐很大,可也傷身。”

    我看見老頭兒的耳朵裏,也淌了血。

    這一瞬間,似乎似曾相識。

    江仲離說過——這個四相局,非厭勝門的不可。

    許多厭勝門的,被動員起來趕工,許多人因爲設置精密複雜的機關,也嘔心瀝血,耳朵裏淌了血。

    他們是爲什麼這麼辛苦?

    “我們想,做出這樣一個空前絕後的工程,能流芳百世,後人世世代代,都知道咱們厭勝的功德!”

    “這樣,子孫後代,都會有功德蔭庇,前人栽樹後人乘涼,我們辛苦些,他們有好日子,就夠了。”

    “讓咱們厭勝法,脫了歪門邪道的名聲,千秋萬代,與有榮焉!”

    可到最後,厭勝門幾乎被滅門,這個冤枉,現在也還沒有昭雪!

    他們從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變成了前人造孽後人遭殃。

    老頭兒從小教給我,人活一口氣,那口氣,有時候,比命還重要。

    那個神君,景朝國君,我……就是因爲死了幾次,可那口氣還在。

    我就能撐下去。

    手腕上依然是一陣劇痛,江採萍孜孜不倦,還在砸那個釘子。

    砸不開,她也不放棄。

    江辰躲開金毛,趁機靠近,一副一切都結束了的表情,擡起了手。

    強大的烏光乍現,像是能摧毀一切,這一瞬,江採萍的身影,就在烏光裏,變成了半透明。

    “跑!跑啊!”

    江採萍靜靜的站在了我面前,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也沒看見,她只盯着我手上的那個鐵釘。

    彷彿任何東西,都沒有那個釘子重要。

    金毛奔着江辰斜撲了過來,這一下,是奔着頭來的,可又有一個人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擋在了金毛前頭。

    齊雁和。

    他是什麼時候藏進來的,竟然能忍到了現在纔出手?

    齊雁和沒回頭:“李北斗,這一次,我看你是不大行。”

    他說過——他只幫勝者。

    看得出來,齊雁和身上的神氣,比之前更重了。

    看來,謝長生被天曹官關起來,他取代了謝長生的位置。

    這大概,也不是巧合。

    金毛被擋住,怒不可遏,奔着齊雁和就撲了過去,可齊雁和手上一亮,一把散神絲凝聚出了神氣,對着金毛的腦袋就下去了。

    金毛卷過身子矯捷的躲開,可那散神絲在空中換了方向,對着金毛的頭就下去了。

    這一下,是對着金毛的頭!

    金毛碩大的身體,重重跌到了牆上,一大片金色的毛被散神絲捲了下來,像是個巨大的蒲公英。

    “金毛!”

    可金毛也是一樣,吃了痛,站都站不穩當,卻依然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

    他們爲了我,拼盡了全力。

    江辰信步過來,擡起手,撿起了斬須刀。

    我心裏猛然一沉。

    下一瞬,他對着江採萍,就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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