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九鬼壓棺 >第2489章 半片金麟
    可那扇門,在我眼前合攏,來路成了一道斑駁的灰牆,上頭,只有一道梧桐樹的影子。

    心裏猛然一沉。

    那個挺拔的身影,是老頭兒?

    老頭兒——現如今,在下頭做事,也成了個陰差?

    難怪,難怪不肯回頭看我,我記得,在下頭有個規矩,鬼差是不能跟家裏人見面的。

    我和他確實沒有血緣關係,可也確實死實打實的一家人。

    只可惜——也沒跟他說上一句話,沒來得及,問他現在好不好。

    不過——心情微微舒展了一些。

    老頭兒的本事,在哪裏,都能過的好。

    “七星,你愣什麼呢?”程星河拉住了我的胳膊:“真到位了!”

    啞巴蘭也伸着脖子,滿眼新鮮:“任意門!”

    蘇尋也跟着四下看了一圈,眼珠子也瞪圓了:“早先要是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早先知道,也沒資格進來。

    按下了心思,我看向了那扇大門。

    杜家祖上是欽天監,家族歷史悠久。

    這扇大門,也看得出往日的輝煌。

    現如今,大門緊閉,只有左右兩個黃銅色的門環,反射着微弱的燈光。】

    我上去敲門。

    金屬的脆響,撞在了厚重的木門上。

    沒有人應聲。

    程星河他們着急,上來就砸門。

    “平時杜家派頭挺大的,今兒怎麼連個值班的都沒有?”程星河回過頭,有點莫名其妙:“難不成,他們放假團建去了?”

    不對,他們——是知道我來,不給我開門。

    我回頭看向了啞巴蘭。

    啞巴蘭早等在後面了,立馬心領神會,“嗨呀”一聲,伸手就抱住了那扇木門。

    “咯吱”一聲,那個木門跟蚌殼一樣,直接就讓他給卸下來了。

    杜大先生知道我要來,那就也應該知道,這地方,攔不住我。

    果然,跨過那扇及膝蓋的門檻,就聽見了裏頭有嘆息的聲音。

    杜家的人都在,院子裏站的整整齊齊的。

    盯着我,神色各異,有的緊張,有的嘆氣,還有的——惋惜。

    一個老頭兒往前了一步,表情有點爲難:“您請回吧——您先的身份,不合適上這裏來。”

    這是桂爺,算是杜家的管家。

    “我不回。”我盯着他:“杜蘅芷呢?”

    桂爺顫了一下。

    我跟桂爺算是老相識了,之前在杜大先生被徐福算計,要在杜大先生生日上奪權開始,就認識了。

    之後上天師府,下真龍穴,他們都給我幫過忙。

    院落我很熟悉,三課大松樹後面,是一大片金貞花花圃,後頭就是主宅。

    訂婚宴的時候,我來過這裏。

    杜蘅芷要是在,一定在主宅裏。

    我奔着那個方向走,桂爺和杜家的人想攔着我,可啞巴蘭和蘇尋早擋在前頭了,偶爾有越過來的,一觸碰到了我的視線,就不敢往前走了。

    桂爺跌跌撞撞,幾乎要絆一跤,被身邊人扶住了,還直着嗓子叫:“杜大先生,也不見外人……”

    “我不是外人。”

    我跟杜蘅芷訂過婚,整個行當,誰不知道?

    跟外頭的大門一樣,住宅也一樣緊閉。

    杜大先生不想見我。

    我越過了小花園,就看見了杜蘅芷平時住的房子。

    那是一片草木清香。

    那地方跟她的名字一樣,全是藤蔓藥草。

    這個院子,沒有燈火。

    那扇雕花木門,沒鎖。

    吱呀一聲開開,隱約,還能聞到一股子桃花的氣息。

    是杜蘅芷身上的味道。

    “杜蘅芷?”

    我的聲音,發澀。

    椅子是空的,牀榻是空的。

    燈火一亮,我只看到,這裏四處都貼着白紙葫蘆。

    我還是不接受,直到,我看見梳妝鏡上,貼着一副白色的對聯。

    “遽促芳齡,蘭摧蕙折。”

    這叫壓靈聯——鏡子是照人的,只在人死了之後,纔會掛在這裏,怕人留戀,不走。

    耳邊轟的一聲,心倏然像是被人剜下去了一塊。

    程星河看見了,不出聲了。

    白藿香也看清了,眼圈忽然就紅了。

    她跟杜蘅芷從來都處不來,還吵過架。

    啞巴蘭和蘇尋對看了一眼,都沒說出話來。

    “杜大先生說——您看見了也好,也就甘心了,”桂爺靠近,嘆了口氣:“您——回吧。”

    我回頭看向了桂爺:“她怎麼……”

    剩下的半句,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手腕上,杜蘅芷觸碰過的位置,一陣隱隱作痛。

    桂爺低着頭,一副恭敬守禮的樣子,卻擡起手,擦了擦眼淚。

    “這個,不能跟您說。”

    我的聲音,凌厲的擡起來:“我非要知道!”

    這一聲一起,遠處,有了隱隱的雷聲。

    桂爺一個激靈,差點沒跌在地上:“您,您別逼我,逼我,也不管用。”

    西派的人,聚集在了門口,都是一臉惶然。

    我轉身出去,他們想擋着,不敢擋,目送着我到了杜大先生門口。

    我就站在門前,等杜大先生出來。

    隱約的雷,越來越近,程星河他們彼此看了一眼,默然都跟在我身邊。

    白藿香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

    西川,也下起了秋雨。

    她把帶來的傘,偏在了我頭上。

    西派的人擡頭看天,表情越來越惶惑,桂爺左思右想,小心翼翼的進去了。

    半晌,屋裏才響起了杜大先生的聲音:“您這是何苦?”

    杜大先生,也開始跟我叫“您”了。

    “你不說,我就不走。”

    杜大先生嘆息了一聲。

    門開了。

    那個穿着一襲秋海棠銀絲繡的身影,出現在了綿綿夜雨之中。

    “不是我不說,”杜大先生緩緩開了口:“我答應蘅芷的事情,不能做不到,不然——他日,怎麼見她?”

    這個“他日”,像是山巒崩塌,砸下來的巨石,一下落在了我心上。

    “這個,給你留個念想。”

    杜大先生叫桂爺,給我拿來了一個東西。

    落在掌心的,是那片金麟。

    杜蘅芷要走的那片。

    可現在,金麟,只剩下了一半。

    心裏像是捲起了驚濤駭浪,轟然砸像了三魂七魄。

    “那孩子說,她不後悔,”杜大先生接着說道:“過去的已經過去,咱們都要往前看。”

    來不及了,原來,真的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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