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笑而不語,給她一張不知什麼質地做成的精美名片。
“這是能夠聯繫到我的方式,若有困難,可以找我。”
“即便你不延續這份親情,你還是我親生女兒,做爲父親,我有這個義務與責任爲你遮風避雨。”
男爵的話,聽的蘇娜又不明白了。
“是什麼事情讓你懷疑妻子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你的?”蘇娜還是問了。氣氛正好,此時不問,以後怕是沒機會問了。
男爵沉默。
但他沒有遮掩面上泛起的複雜神態,只移開看着蘇娜的眼,望着遠處林海,嗅着隨風蕩來的花香,思緒彷佛回到當年,又像是沒有,曇花一現似的,輾轉成了嘆息。
“你的母親,易芹是個生得極爲美麗,爲人風趣又玩得開的女人,這樣的豔色加上背景雄厚,前來帝國作客的這段期間十分喫得開,無數雄性拜倒在她裙下,就爲爭得那牀伴之一,即便是我那自幼便是別人口中孩子的兄長,再優秀也沉淪其中,直到擊敗其他對手,才成了那個唯一。”
“但易芹並沒有這樣就放過其他追求者,將人玩弄掌心,導致某族的孩子爲她自殺,引來報復,我兄長亦是爲了護住她被一堆人弄死,而那傻子臨走時,想的還是這個女人。”
“可能是爲她而死,感動了易芹,讓她發現自己愛的是誰,也接受不來,最後找我當替身,許下所謂的婚姻契約。”
“我也無所謂,反正我那時缺錢,便應允了這事,卻沒想,我兄長那麼優秀的人都沒能逃過她佈下的情網,又遑論我?”
聽到這時,蘇娜瞅着男爵頗有幾分自嘲的神情,已經不知道要擺什麼表情了,但還是問,“那那個,你的白月光硃砂痣呢?”
男爵明顯的疑惑了下,隨後像是知道了,搖頭,“那是年少不懂事的時候。”
“哦——”
蘇娜這個音,拖的比平時語氣長了一點,頗有幾分不信他說詞般,這也讓男爵有些好笑,反問,“誰又沒年少輕狂過?”
“在我答應易芹婚事,就已經放下那個人,所以那人純粹是個陌生人罷了。”
“是陌生人,但你還把孩子扶正了。”
面對這一針見血、帶着似是質問又像是好奇居多的問題,男爵給了一抹苦笑,“當你自幼過上沒飯喫、得靠和人爭搶,睡的也是最糟糕的地方,時不時有人找你幹架,天天活在死亡恐懼中時,你會特別嚮往那份富裕背後的權力。”
這句話,簡直而之,便是‘比起失去的愛情,麪包更爲重要’。
倘若蘇娜從小家庭美滿、又沒經歷末世,對男爵的說詞定是嗤之以鼻,可她到底不是。經歷過人情人暖,更明白他的意思,因此沒有批判這樣行爲有什麼不對,但也不認可扶一個害死正妻的女人孩子上位這種事。
所以,她最後的話是,“你過的開心,問心無愧就好了。”
男爵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看着她的目光有些空洞,隨即深深吸一口氣,像是想好了一樣道:“那時,我生意正好,沒能陪她,等我發現時,易芹已經養了幾個情人,且沒多久就檢測出懷孕了。”
“對於一個被戴了綠帽的人而言,我並不期待你的出生,在沒來得及上基因測試你們便出了意外,哪怕傷心,在我滿帶猜忌懷疑的恨意下,燃燒了數個月的怒火令我做下了不打撈的決定。”
“對我來說,你的出生就像個污點,抹不掉、讓人記恨,那就乾脆消失算了。”
這話着實冷酷無情,便是蘇娜這個末世人,也忍不住側目。
可不是誰都願意將自己冷血無情的一面暴露出來。
所以男爵這是?
“這便是所謂的真相,即便殘酷,你也有知道的權力。這是我們克萊斯特一族的傳統。”
蘇娜:“……”
行叭。
狗血就算了,還曲折的可怕,蘇娜頓時覺得,論相處,自己和霍里真的不要太可愛。
好不好,果然都是靠襯托比較出來的。
嗯,等會獎勵一下,多擼幾把:)
“孩子,對不起。”
“這聲道歉雖然遲了十幾年,你不一定會接受,我也不期望你能原諒,但我依然得慎重的說上一聲。”或許是意識到自身錯誤,也可能當年不打撈的事到底成了根刺紮在心裏,男爵姿態擺的極低,且有幾分承認錯誤的狼狽。
眼神是誠懇,不閃躲自己的視線目光,這也讓蘇娜更沉默了。
她到底不是原主,對於親生父親做出這種事,又說出這種傷人話,隨後擺足姿態的道歉,說真,她只能無動於衷。
而顯然,男爵不需要她說什麼,抑或說這些只是想讓自身好受點,便轉了話題。
“培育師協會看起來不錯,卻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組織,你要是和對象相處的不錯,能定下婚事就趕緊定下吧。”
蘇娜看着男爵的背影,收回來的視線落在對方離開前,瞥向兜兒的那兒,但見兩隻豎的筆直、一連抖了兩下的毛茸茸小耳朵,頓時伸手捏了一小把。
“嗚~”軟呼呼聲音一出,小腦袋立馬縮了回去。
蘇娜把他抓出來,語氣幽幽道:“你被看到了。”
“嗷~?”裝死。
“一定是故意的!”
“嗷~”繼續裝。
霍里完美地演繹什麼叫做只要我夠好擼,某人便拿我沒辦法,不過他最後還是……蹬了腿,跑給蘇娜追、最後六小一起鬧着玩的結果。
玩得不亦樂乎,蘇娜甚至沒上培育師協會官網,便沒看到一封名爲‘恭喜您成爲S級培育師’的信件躺在裏頭,且次日,許管家帶着易老爺子登門拜訪。
比起虛擬頻幕上看到的易永福,坐在輪椅上的他,顯然有那麼幾分嬌小,目測,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高。
本還想,男爵都有一米八、九了,爲何自己只有一米六的蘇娜,終於明白原主的身量遺傳到誰。
她不止長相像孃家人這邊靠,就連身量也是。
蘇娜:“……”
行叭。健健康康就好。
“唉呀娜娜,長得可真好!比那天外公在視頻上看的還要好看!”易老爺子一看到外孫女,連日旅行趕來的疲憊感瞬間一空,視線對在一旁的黝黑老漢,一雙略微昏花的眼,頓時染滿感激。
“這位是蘇鳴吧,謝謝你啊,要不是有你收養了娜娜,我這老頭子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外孫女了……”
蘇鳴正想客套說沒啥,易老爺子已是叫了許管家。
許管家立即上前,掌心對着客廳金屬桌上,各種包裝精美的禮盒立即從隨身空間擱了滿桌子是。
“蘇先生,這是老爺子的一點心意。”許管家微笑道。
“我……”
“拜訪就好了,這個禮我們不收。”蘇娜說着,提醒,“難道許管家忘了我先前說的?”
帶着禮物上門道謝,多少存了認親意味,蘇娜不排斥,這會也接受不了。不管是爲了蘇鳴還是她自己,接受一個陌生人成爲親人需要時間、卻非必要的。
許管家苦笑,“小小姐,你們就收下來吧,怎麼說也是老爺子的心意,畢竟老爺子能再看到你,真真是你爸爸的功勞,便是你不想這樣也沒那個意思,可要讓老人家失望嗎?”
“就當是給老人一個美夢吧。”
蘇娜搖頭。沒被這一番話給道德綁架。
不近人情的冷漠態度多少傷人,但易老爺子這個歲數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對他來說,能再找回丟失多年的外孫女,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易老爺子笑眯眯道:“不收就不收,沒事兒,我能看到娜娜就非常滿足了。”隨後頭一扭,“小許,別杵着,東西收一收。”
“是的老爺子。”許管家連第二句話都沒,默默地將擱下來的禮收回空間。
場面多少有那麼點尷尬,蘇娜感受到了,怕蘇鳴不自在,便問,“老爺子能到外頭散步吹風嗎?”
蘇家客廳不大也不小,中規中矩,現在裏頭除了她跟蘇鳴,許管家和輪椅上的易老爺子,剩下的便是各自站着的保鏢,這麼多人在這兒,客廳多少有種被塞滿的逼仄感,讓人就想出去走走。
所以她這話一出,順着她視線看過去的,頓時瞭然。
易老爺子自然說好。
一行人去了外頭,除了許管家亦步亦趨的跟在易老爺子旁,其他保鏢都保持了一段距離,至於易老爺子本人,則是自行操控輪椅懸浮起來。
“老爺子,這兒空氣係數正常,我幫您把過濾器下調,您看?”
“你弄吧。”易老爺子說了聲,視線落在滿是綠意的周圍,眼神多少有那麼點不一樣。
他長年住在聯邦主星上,自家一棟別墅佔據了寸土寸金的一座山頭,能呼吸到別人眼紅眼熱的新鮮空氣,可這些,怎麼地都比不上外孫女這片森林。
哪怕這兒有點熱,不似塞王星的乾爽冷冽,迎面而來的清風卻讓人有如浴春風的美好感。
這種感覺,他已經幾百年沒有感受過了。
“這兒空氣真不錯。”易老爺子讚許道,“小許,附近買幾塊地吧。”
許管家有些訝異,“但老爺子,您不能離開……”
易老爺子哼了聲,口吻如孩子似的道:“他們要的不就是幾個臭錢嗎,給就是了,你看看這兒多好啊,我要養老也是在這兒,咋能還沒死呢就上山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