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菜到——水深火熱鱅鱅魚暖煨湯、皮開肉綻大鱄魚一柱擎天、冉遺魚粗壯小腿滾油鍋、溜得飛起冉遺魚滑滑片。”
“點心到——福氣綿綿如意糕、鵬程萬里九層塔、春風得意玫瑰酥、蒸蒸日上百草羹。”
邱葵聽着傳菜耳鼠的高聲報菜名,伸手擋臉,神情羞憤欲崩。
她取的菜名,都什麼玩意兒啊!怎麼跟耳鼠族的菜一搭,就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噗噗噗噗——”
一旁的慄兒和小茴已經捂着嘴,笑得東倒西歪起來。
“再笑!不準喫!”邱葵話音落,慄兒和小茴立即閉嘴,眼巴巴地望着席上的兩位長輩——塔坨、峇釐,等動筷。
“請。”峇釐是耳鼠一族的族長,自然不食葷,慄兒和小茴的目光主要集中的塔坨身上。
塔坨面前是一套精緻的純金小餐具,非常小巧,就像是爲他這樣的幼獸體量身準備的一般。
他拾起金箸,先夾了一塊冉遺魚片,入口,一抿即化,嫩滑清爽,脣齒留香。
“好喫嗎?”邱葵沒有烹煮過這類食材,所以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塔坨微微點頭,手裏的金箸卻飛快地再次夾向冉遺魚。
慄兒和小茴見狀,哪裏還按耐得住,立即提起手裏的銀箸,飛快地瞄準各自看好的魚肉。
邱葵也拿起銀箸,按着從小到大的順序,將自己做的魚,一一嘗過,這才舒展開眉頭,“族長這魚培育得極好,肉質上乘,鮮美無比。”
“是姑娘手藝上乘,化腐爲奇。”族長誇讚道,但他十分自律,無論慄兒和小茴怎麼狼吞虎嚥,又或者塔坨如何風捲殘雲,他都始終不緊不慢地食素,一點兒不受影響。
“族長過譽。”邱葵嘗過自己的菜品之後,開始品嚐燭瀧溝的菜品,雖然是全素,但滋味十分美妙,回味無窮。
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單論素食而言,邱葵自嘆,遠不如燭瀧溝的耳鼠廚子們。
果然是她谷底之蛙了,稍有稱讚,便沾沾自喜。以後的廚藝研習之路,且漫長着。
湖心中央的舞臺上,有耳鼠在隨着鼓聲,翩然起舞。
其他席面的耳鼠們,或三三兩兩談笑,或三三兩兩划拳,小耳鼠們圍着舞臺跑來跑去,處處皆是歡聲笑語。
峇釐坐得很端正,眼眸看向那熱鬧歡騰的一幕,微微有些失神,“許久不曾這般熱鬧過。卿爾在時,倒十分喜歡辦宴會。”
“族長會一直封鎖燭瀧溝嗎?”邱葵放下銀箸,已然有七分飽了。
“或許吧。”峇釐的回答模棱兩可。
“是擔心妖貓族嗎?”邱葵又問。
峇釐的目光一下鎖定在慄兒身上——
慄兒打了個寒戰,連忙抓起兩隻冉遺魚的小腿,轉身就往舞臺中央的耳鼠羣中擠去,嘴裏含糊不清地高吼一聲:“父親,先別封我嘴,我還得喫肉呢!”
“慄哥,等我!”小茴捧着一個大魚頭,追着慄兒跑過去。
“族長,是我從慄兒那裏套出的話,您彆氣惱他。”邱葵解釋道。
“他那張嘴,我也沒指望能守得住什麼。”峇釐微微垂眸,神情悵然,似乎在追憶那七百年前的故事。
“如果妖貓王不醒,這事,是不是永遠都得不到解決?”邱葵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不合時宜的飽嗝,竟是塔坨,這廝將所有的魚肉都喫乾淨後,又提起一壺果酒在灌。
“妖貓族的詛咒,的確非常難纏,但懷德的毒,亦很難解。”峇釐時常深陷歉疚的苦惱之中,畢竟在整個事件中,燭瀧溝算是受難最小的一方。
“可您,罩得了恩桃村一時,卻救不了恩桃村永世啊。況且如今,恩桃村對您,誤解頗深。”邱葵說道。
“一切皆因我而起,這便是我的報應。那詛咒,便是要懷德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爲妖貓族奴役,半妖半人,永世不得見光。你可知,如今是什麼階段了?”峇釐看向舞臺中央,在一羣翩翩起舞的耳鼠中,夾雜着一個瘦弱的人族孩子,正專心學着耳鼠的動作,張牙舞爪地胡亂起舞。
邱葵回憶起恩桃村裏,村人奇怪的行爲舉止,已經有明顯的貓科動物趨向。
“現在的恩桃村,已經很難見光了。可妖貓王這麼做,就只是爲得到百來個奴隸?”邱葵不解,堂堂妖貓王,不缺奴隸吧。
峇釐長吁一聲,“他要的,是我燭瀧溝耳鼠與恩桃村村民,自相殘殺,共生共滅。”
這是何意?
邱葵更加疑惑了,正準備追問,卻聽見塔坨一聲冷笑,“我說,你耳鼠一族壽命本就短暫,何須考慮衆多?直接,殺,殺,殺!不行嗎?”
說完,他又嗤嗤笑了起來,手裏的果酒瓶子一鬆,哐噹一聲,碎成渣,“我知道了,你小子年邁,殺不動了對吧?哎,我算算啊,你今年該是三千餘歲了吧。”
三千餘歲?
邱葵目光驚愕地看向峇釐,這張風華絕代的臉,最多雙十年華吧。
“你,大限將至!”塔坨整個爛泥一樣癱軟在王座上,“靈力一日不如一日。你既罩不住恩桃村,很快,你也護不住燭瀧溝了。”
塔坨打了個酒嗝,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邱葵,“耳鼠一族,本就是妖界戰鬥力最弱的一族。若非你族中之妖,皆擅以藥鍛體,便是千百年前的你,也不可能與妖貓族有一戰之力。何況如今……”
他笑着,指指舞臺上扭動着身軀的慄兒,“你那花栗鼠兒子,是你以骨肉和着精血培育成的吧?他倒是個食肉妖獸,生性兇猛好戰。只可惜,燭瀧溝未必能熬到他成年之際。”
邱葵:“所以,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要阻止恩桃村與燭瀧溝自相殘殺,就需要妖貓王解開咒語。可要妖貓王解開咒語,就需要懷德配置獨門解藥,但懷德死了!天地之間,再無人能解其毒了。總之,還是個死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