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倒是說說,塔坨這樣,正常不正常啊!”邱葵急得不行,這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塔坨那一身稀稀疏疏的胎毛,竟然開始打起捲來。
“正常,正常,大佬這是在接受萬物蒼生的進貢呢。放心吧,這就跟超速運轉的發動機一樣,冒點兒煙,發點兒熱,都正常!普通發動機這般超負荷,肯定得爆。但這位爺,乃大妖神之軀,能承天地蘊力,自當安然無礙。”
百里遲暮嘴裏的話,邱葵聽不明白,尤其是用作比喻的發動雞,不曉得到底是何方神雞。
“咦,這大佬不是純種的妖狼血脈啊!這怎麼變捲毛泰迪了呢?”百里遲暮震驚之下,開始回味着當世有捲毛特徵的妖獸,越想越不對勁,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來,趕緊叮囑邱葵,“那什麼,我剛纔的話,你就當沒聽見啊。我可不想被大佬滅口!”
“什麼話?”邱葵懵,“你質疑塔坨血統純正的話?”
“噓,噓,忘掉,忘掉!”百里遲暮恨不得封了自己的嘴。
“不過捲毛泰迪是什麼妖獸?”邱葵又問。
“求求您了大姐,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好麼?”百里遲暮後背汗涔涔,有種命懸一線的緊迫感。
邱葵壓根不清楚這一直樂樂呵呵的灑脫傢伙,怎麼突然就着急了。
“轟——”一陣氣浪,以塔坨爲中心,向四周震開!
邱葵只感覺眼前一陣恍惚,身子被一股巨大的衝擊力襲擊,不受控地往後仰去,那堅韌無比的藤條在氣浪中應聲碎裂,她的身子毫無阻礙地失重,朝着雲煙嫋嫋的下方,急速下墜!
要死了……遭池魚之殃。
邱葵睜大眼睛,只看見翻滾如雲海的七彩光暈,距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一隻微涼的手,從她後腰用力攬過,一件厚實的白絨大氅將她兜頭蓋住,攏進硬邦邦的懷裏,“蛇膽的鍛體之力不錯,你這身子,可比縛魂棘做的藤牢,耐糙!”
邱葵被他一手摁在胸口處,貼耳之下,是鏗鏘有力的心跳聲。
她被壓變形的小臉,微微有些發熱,“那什麼,你,誰啊?”
“哼。”那人冷冷一哼,擁着她,隨着擊碎的藤牢,從百米高空的樹傘下,一躍而落。
“哎!兄臺!勞駕!您幫把手哎——”波動的光霧中,傳來嘶聲力竭的一聲吶喊。
“還有那條蟲。”邱葵提醒道。
那人擡手一揮,便聽見一聲殺豬般的尖叫,刺破耳膜。
“你把他,殺了?”邱葵被蒙在大氅中,只能聽見那聲慘叫,撕心裂肺。
她腳尖觸地,站穩,攬在腰上的手也撤開了。
邱葵這才推開頭上的白絨大氅,微仰着頭,看着那,既陌生又熟悉的人。
怎麼說呢。
一頭隨風飄揚的及腰白髮中,那撮額間的紅毛,實在太有標誌性了。
“塔坨?”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這麼清晰地看見塔坨的人形態。
之前在西莽原林的幾次驚鴻一瞥,都只是一個疏遠的身影輪廓。這次,她卻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透過那幽深的眼眸,看到自己呆呆傻傻的倒影。
但塔坨的人形態,美的十分囂張,十分豔麗,一顰一笑都透着狂妄。他美的非常具有侵佔性,這是一張人族中不可能有的樣貌,既妖異,又張狂。
邱葵垂下眼眸,不敢再看。甚至找不到具體的詞來形容那張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臉。
“你還是,變成妖獸吧。”她鄭重其事,建議道。
“怎麼,不像人嗎?”塔坨摸了摸自己的臉,細膩無瑕,沒有毛呀。
邱葵暗暗挑了挑眉,心道:沒有人,是及腰白髮挑染一撮紅毛的吧;也沒有人,是白色羽睫搭配黑瞳紅仁的吧;更沒有人脣紅齒白,氣質奶萌,一張嘴卻笑得像要喫人一樣吧。
她感到一股極強的壓迫感,讓人很不舒服。
約莫是塔坨的人形態太高,挺拔如松的身姿,罩下一片陰影在她身上,透着無盡的震懾力。
“呼——”邱葵悄悄噓一口氣,往外撤離一步,避開塔坨罩下陰影,卻不小心踩了一個什麼,聽見一聲慘叫——
“喲喲喲喲喲喲!高擡貴腿!我褲子……襠襠襠襠!”百里遲暮疼得倒吸一口氣,差點抽抽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邱葵嚇得一陣跳腳,這才避開地上那龐大的一條……大字形的人。
“沒事,我沒事,我是醫者,無所不能。”百里遲暮捂着滿是腳印的襠部,蜷縮成蝦米狀,那張白皙的臉,扭曲成謎。
邱葵蹲下身,細細打量一下他的臉,五官此刻因爲疼痛皺在一起,看不出美醜,但是那兩條眉毛,實在太有趣了,是耷拉下來的八字眉,一看就很倒黴的長相。
“我不比他好看啊?”塔坨氣呼呼地哼了一聲,擡腿又踹了百里遲暮一腳,“帶路,咱們去觀禮。”
“什麼禮?”邱葵滿腦子都是救人救耳鼠,一時沒反應過來。
塔坨居高臨下地瞥她一眼,“什麼禮?葬禮!”
“噢,對對對!快快快,帶我們去妖貓王的葬禮!”邱葵趕緊攙着百里遲暮爬起來,“能走嗎?”
“能,能走。”百里遲暮夾着腿,一邊帶路,一邊暗自慼慼,今夜,恐怕不只是妖貓王的葬禮了。
一路上,百里遲暮那張侃侃而談的碎嘴,讓邱葵再次認真地意識到,爲什麼她活着,沒有直接被妖貓族滅口。
是因爲塔坨身份特殊,這才讓她沾光,避免一死,只懸掛在空中。
那麼問題來了,妖貓族是哪來的自信,認爲塔坨不會秋後算賬?
除非,他們是抱着同歸於盡的決心。
“看來這場矛盾,很難調和啊。”邱葵雙手背在身後,踱着步嘆氣。
“矛盾?”塔坨輕蔑一笑,嫣紅色的脣,勾起一抹妖冶,“這是戰,必須,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