峇釐的話,卡在嗓子眼裏。
他看見那八字眉的小白臉,已經率先進了結界內,聽見聲音,還回頭看了看,催促道,“你們快點跟上啊,我可不識路。”
“遠着呢,進去還得召兩頭腳程快的妖獸帶我們纔行。”邱葵小跑着跟進去。
峇釐一臉震驚地看向在場唯一的妖族——塔坨。
“這結界,取消了?”他問。
“你看看我,就知道取消沒取消了。”塔坨運力,十成妖靈罩體後,方纔進入結界內。
峇釐親眼看見塔坨的身上,被一道天隕之力,劈砍出條條肉眼難見的血痕來。
不愧是盤古印的結界,尋常妖獸經此一劈,只怕煙消雲散了。
“峇釐,你快點兒啊。”邱葵的催促聲傳來。
峇釐在五百年前,因卿爾之事,來過西莽原林,對這道盤古印的結界,深有體會。如今他已身隕,倒更淡然許多,一步跨入——
輕鬆無礙,順利進入西莽原林。
百里遲暮:“我就說嘛,他對物理攻擊免疫。”
邱葵:“你也免疫。”
“我是對燭九陰免疫,哈哈哈哈哈,我百里一族,算是西莽原林座上賓。盤古印,不剋制我,哈哈哈哈!”百里遲暮笑得很是囂張。
唯有塔坨,裝得雲淡風輕,右肩的傷口,流出的血,被白色大氅藏匿無蹤。
“但願你百里族的結界,你也能破。”邱葵長嘆一口氣,憂慮地皺皺眉。
“放心,沒問題。我可是正統血脈,直隸親屬,能搞定!”百里遲暮眨眨眼,胸有成竹的樣子,到讓邱葵安心了些。
這一路上,她將匠魂谷與百里一族的淵源,捋了一遍給百里遲暮聽。
但這八字眉的小白臉,似乎並不驚訝,用他的話說,那位首領做的事情,可多了,族裏都見怪不怪。
因而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救這麼一波被天劫遺忘的人,實在不算多出奇。
他們一行,兩妖兩人,最終選定兩匹騶吾,飛速疾馳,纔在正午時分,趕至赤翠峯。
“這道深澗,便是匠魂谷。”邱葵站在崖邊,心裏既激動,又忐忑。
“我先看看去。”百里遲暮倒是爽快,直接縱身一躍,跳入深澗中。
邱葵屏住氣,目不轉睛地望向谷底,那裏依舊雲霧繚繞,茫茫一片。
峇釐突然湊近塔坨,輕聲問:“你連盤古印的結界都能破,卻破不掉這谷底的結界?”
塔坨側頭,瞟他一眼,“着實古怪。”
峇釐點頭,揹着手,沿着崖邊走上一圈後,也不再多言了。
不出一刻鐘,百里遲暮便從雲霧繚繞中返回。
他剛攀着巖壁冒出頭,就使勁搖了搖,“不行,這結界,太奇怪了,我從不曾見過這樣的結界!我試過,以我的鮮血爲引,並不能打開。”
邱葵聞言,身子一軟,癱坐在地,“我出谷時,用了指尖血,啓動十指連心陣得以出谷。原本以爲,再用鮮血做陣便可破開結界的,但是不能。爲什麼不能?爲什麼連百里直系血脈都打不開?”
“塔坨,你身子如今,可算復原?”邱葵問,滿眼都是熾烈的希翼。
塔坨點點頭,沒有多言,只是沉氣,運力,擡手——
看似輕易,卻是全力的一擊!
“轟——”
一道金色光芒從谷底反彈炸起!
頓時,整片西莽原林開始劇烈震動起來,萬物生靈驚恐沸騰,飛禽走獸四散奔逃,嘈雜聲、嘶吼聲,響徹雲霄,就連正午的天色,都忽地暗沉了下去。
邱葵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塔坨手邊發散出去,席捲着一股重壓,向着谷底擊去!
百里遲暮皺了皺眉,突然將地上的邱葵拽起,往後拖了一步,“小心,咱可沒妖族皮糙肉厚,得離遠點。”
“塔坨……”邱葵腳下的地,一直在抖動,山石簌簌而落,陰沉沉的天地,似乎要崩裂開來。
“太亂來了!”峇釐想要阻止塔坨的暴虐之舉,身體卻徑直穿過,“塔坨,停下!你這傷要廢了!快停下!”
“噗——”一口鮮血噴出,塔坨身體虛晃,穿過峇釐攙扶的手,直接單膝跪地,捂着胸口,劇烈咳起血來。
“塔、塔坨,塔坨,塔坨你怎麼樣?不試了,不試了!我們不試了!”邱葵撲過來,發現塔坨的大氅由內到外,被鮮血漸次染開,血腥之氣,極其濃郁。
“抱歉,怕是,不能破開這結界了。”塔坨虛喘着氣。
便是葬靈山的結界,他也是擡手一揮的事。如今,卻破不開這一道人族結界,太過詭異。
縱然是那百里首領以魂作基,以血爲引,也不該這般強悍纔是。
畢竟只是個人族,不是麼。
緣何用上這般詭異的結界,強制禁錮她的族人,真的是庇護,不是囚禁麼?
到底是保護,還是懼怕……
塔坨看向邱葵的目光,多出一些別樣的思慮。
“不試了,不試了。我們不試了。我的族人,該由我自己揹負。對不起,對不起……”邱葵手指觸碰下,全是溼潤黏膩的血液,溫熱,猩紅,浸透了整件白絨大氅。
塔坨平息下來,大地的震動消失,陰沉的雲霧漸次退卻,露出青天朗日烈烈驕陽來。
百里遲暮擰着兩條八字眉,長長吁出一口氣,大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不愧是大妖神啊!這洶涌澎湃的一擊,差點震碎西莽原林!破個結界嘛大佬,差點填平千溝萬壑,匠魂谷可不就被活埋了嘛。”
塔坨一記眼刀子過來,百里遲暮瞬間扼住脖子,停止了他的侃侃而談。
“你差點失控。”峇釐語氣也帶有怒意。
塔坨握着拳頭,他當時的狀態,戰鬥欲過甚,差點連累蒼生陪葬。
“沒事了。沒有造成實際傷害。”邱葵習慣性地給塔坨捋毛以示安撫,現在換成捋大氅安撫。
“我試試,再次凝聚神識進入結界。”塔坨話音剛落,又劇烈咳嗽起來,翻涌起的血氣根本壓制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