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整個禽夕鎮的百姓,都昏倒在大街小巷上,而負責截殺塔坨的護衛,又已經橫屍長街。
唯一缺失的人口,便是先前在運稱樓裏的員工,無論是家僕,還是長短工,亦或者新找的幫廚,決勝出來的妖廚,這一批人(妖),約莫幾千口,都消失了。
很可能,就在這幽暗的輪迴道中。
其中一部分人,顯然已經遇害了,變成鋪路的骨架索橋。
“是發生了什麼,對嗎?”邱葵見塔坨一直沒有回覆她,又接着追問一句,“你說這是新剔的人骨,所以這橋,是新近,臨時搭建出來的。那曾經的路徑呢?我走過的輪迴道,並非這樣。”
“震毀了吧。”塔坨隨口回道。
“震毀了?誰震的?”邱葵不解,從時間上推斷,肯定不是塔坨,而且公正堂連熊貓妹妹所在的陷阱輪迴道都沒發現,就更不可能先發現這條真正的輪迴道了,所以,還有高手在?會是誰呢?
“我也很想知道。”塔坨一本正經說道,眼裏的興致更加濃厚。
他們沿着這條血腥的人骨橋,一路蜿蜒行進,向着最幽深的黑暗處融入。
“那股焦糊的味道,愈加明顯了。”邱葵說道。
便是百里遲暮特質的口罩,都已經防禦不住這股沖鼻的氣味。
“快了。”
塔坨語氣平淡,但那雙灼灼黑眸,卻顯得異常興奮。
邱葵心裏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人骨橋上泛着的瑩白冷輝越來越黯淡,延伸出去的前端,漸漸與四周的黑暗融爲一體。
邱葵見塔坨的步伐並沒有放緩,也只能硬着頭皮跟上。
很快,人骨橋上的清冷熒光消失殆盡。
四周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她覺得連溫度都陰寒了許多。
“別卡肋骨縫裏去了。”
塔坨牽住邱葵的手,繼續往前走。
“嗯。”
她輕輕應了一聲。
兩人十指相連,她那剛剛升起來的一丁點兒恐懼感,在接觸到塔坨微涼的手指後,頓時蕩然無存。
有什麼可怕的啊。
他們一直走,摸着黑前行,不出半刻鐘,就感覺空氣裏飄蕩着黑色的灰屑,一片一片,往眼睛裏鑽。
可惜沒有眼罩。
邱葵只得眯着眼,竟可能地避開這些看不見的灰屑。
“有火光。”她驚訝道。
但是這火光是幽藍色的,星星點點,一小簇一小簇地飄蕩在他們身邊。
塔坨的步伐突然加快許多,邱葵小跑着跟上。
溫度陡然升高,前面像是有火海一般,熱浪一面接着一面掀過來,悶悶熱熱,叫人難以呼吸。
“能堅持住嗎?”塔坨問道。
邱葵點點頭,想到光線昏暗,他未必能看見,又急忙“嗯”了一聲。
塔坨放緩了步伐,他擋在邱葵身前,頂住熱浪,前行。
很快,她們的視線就亮堂了起來。
因爲人骨橋的盡頭,是一座巨大的祭臺,祭臺上壘放着一座褐色的小山。
這顏色,邱葵很熟悉,運稱樓統一制式的衣裳,便是這樣清一色的淺褐。
“他們要把這些人燒掉!”邱葵大驚失色。
她已經知道熱浪來源於哪裏,也知道古怪的味道,黑色的灰屑是怎麼回事了。
她的腦海裏跳出一個殘忍的詞兒來——屍山血海。
這祭臺上壘疊的,可不就是屍山嗎?
光憑肉眼,很難判定那些人是死是活,但是整座屍山的底部,已經開始燃燒了,熊熊大火,至少已經燒到了第二層。
“塔坨,救人。”
邱葵從空鐲中拿出砍骨刀,朝着那屍山就奔了過去。
等她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屍山少說也有十來米高,而堆積在最下面,已經在燃燒的軀體,不是人族,而是妖族。
是那些昨日,同她一起參賽的妖廚們。
“用妖骨煉化人骨,這倒是個偏門法子。”
塔坨站在邱葵身後,按住她肩膀,制止她衝動的行爲。
“這個陣法一旦啓動,除非施法者斃命,否則,妖骨之火,不會熄滅。”他說道。
“那我們先將沒有燃燒的人解救下來,無論他們是生是死,都不能稱了這幫混球的意!”
邱葵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去拽那些祭臺上的人。
“稍安勿躁。要通往祭臺,得先解決奚家的領頭羊纔是。”
塔坨目光沉沉,略過邱葵頭頂,看向她身後方。
邱葵立即回頭,發現原本空空蕩蕩的祭臺四周,突然出現了大批身着血衣的帶刀護衛。
溼噠噠的護衛服上,正在滴答滴答地往地面上滴淌着血水。
邱葵取下滿是灰屑的口罩,皺了皺眉,那些護衛身上的血,是新鮮的,妖血。
她在匠魂谷與衆兄弟拼死一戰,對妖獸的血味,早就熟記於心。
“看來,要救人,得先殺人了。”
邱葵拔刀出鞘,活動活動了手腳。
“算不上人,只是些臭東西罷了。”
塔坨淡淡一句後,便率先衝了過去。
邱葵以爲他是在罵這些血衣護衛連人都算不上,直到她跟上前去,一刀劈向一個撲過來的護衛時,才頓時大驚,明白過來塔坨的意思。
這些血衣護衛當真不是人,他們只是一道道虛影,卻不是鏡花水月那般,毫無實質感的虛影。
就在邱葵疑惑的瞬間,那血衣護衛手裏的大刀,朝着邱葵面門襲來,她險險一避,那染血的刀尖,從她鬢髮劃過,瞬間削下一小簇的頭髮。
這他嗎就很不公平了啊!
她的刀,傷不到這些血衣護衛,但這些血衣護衛,卻能傷到她。
這不是上趕着送人頭嘛!
邱葵一邊靈敏地躲避着,一邊尋找塔坨的身影。
好在此刻都是人族,赤手空拳,真刀真劍地幹,用百里遲暮的話說,全是物理攻擊,若換做一羣妖獸圍攻她,邱葵只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但若是妖族相殺,塔坨也不至於化作人族這麼費、費……
邱葵把“費勁”一詞,嚥進了肚子裏。
她錯了,所謂菜雞,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