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這將近四月的光景,由皇帝領隊,隨駕的朝臣親貴及出類拔萃的兵將們將在北月的錫嵐圍場裏待上三五日,進行春搜行獵和騎射的比試。皇帝準備有不少彩頭,幾乎每年,拔得頭籌的兵將們都有望得到天子重視,進而升職拜將。因此一衆人等都興致高漲,躍躍欲試。
不知何故,此次皇后倒是沒有隨行,而詠靈卻毫不意外的被北辰昊昍帶了出來。還有衆位驍將猛士、皇族親貴、內廷近臣等。於是詠靈相熟的墨子伯、魏王、齊王、甚至賀蘭雪生都在列,也都是允許家眷隨行的,因此隊伍十分龐大。
自從青青和喜兒相繼出事後,詠靈也再沒有心思去另找一個貼身侍女了,她本身也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因此綃綃便成了詠靈最親近的婢女,此次前去錫嵐圍場也只她一人隨行在詠靈身側服侍。
錫嵐圍場在夙月城的東北邊郊,光是在路上就行了兩日有餘,而他們到時,前鋒部隊早已搭好了帳篷恭敬待命。
第一天是先將衆人安頓好,這浩浩湯湯的一羣人,可也不是那麼容易打點的。詠靈的帳篷自然安排在了北辰昊昍的主帳旁側,這樣的榮寵自然又不知羨煞了多少人的眼。可惜今日想必事多,詠靈也並沒有見到北辰昊昍,倒是夜幕來臨時,他才得空過來了。依舊是一起晚膳,後他又貼心的囑咐她旅途勞累、早些休息云云,便離開了。
其實能夠出宮來到郊外透透氣,詠靈心下也是些許開懷的,這裏綠草蔥鬱,碧樹成蔭,鳥語花香,甚至夾雜着幾聲蟲鳴,的確是比皇宮內愜意。
既然難得來了,她便吩咐綃綃同她一道出去走走,就算是呼吸下新鮮空氣,看看夜色也好。綃綃於是思慮周到的喚來了肖瑞跟隨,三人便往帳外散起步來。
夜間還是有些涼意的,可擡頭望去卻滿天星斗。涼風吹過臉龐,髮絲輕揚,樹草浮動,四周被火光映照的有些迷離,遠處些許炊煙裊裊,一切美的像畫一樣,詠靈不覺笑了起來,可有肖瑞跟着,又是晚上,也不好走的太遠,於是也只是欣賞了一會兒工夫,便回到帳中了。
可是臨進入帳內。她卻狐疑的察覺到一絲詭異,不覺往遠處回望,卻滿目空空。怎麼搞的,她似乎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在盯着,是自己多疑了嗎?
“姑娘在看什麼?可是有何不妥嗎?”綃綃看到她的舉動,盡心的問出。
詠靈搖搖頭,但依舊有些不安道:
“我方纔總覺得有道視線在盯着,也不知是不是神經過敏。”
“靈姑娘不必擔心,咱們的帳子靠近陛下,都是有重兵把守的,肖瑞大人又隨時候在賬外,他本領高強,想是不會出差錯的。”綃綃上前安慰。
詠靈點點頭,也對,天子腳下又豈會那麼容易生事,估計也是自己的境況讓有些人眼紅,自然少不得多些視線罷了。
如此想來,她便安心歇下了,而這夜,也的確一宿無事,直至天明。
不待她換好裝束,便聽到鑼鼓聲響起,號角齊鳴,威武恢弘,顯然是這場春搜行圍正式拉開帷幕了。
進入帳外場中,便見那裏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人羣。這項活動本就是不拘小節,於是上至皇帝,下至兵將,甚至是貴門淑女,都是一身戎裝,不帶儀仗,沒有過多侍從,衆人聚在一起,臉上都是豪邁的喜慶。
她看到一身黑色輕便勁裝的北辰昊昍周身圍着一羣兵將顯貴,似乎在討論着什麼。再擡眼望去,只見前方早已擺好了靶子,幾人的手中也已經拿上了弓箭,似是已在熱身試手了。
“皇兄的騎射一向是我北月最好的,此刻,就由皇兄爲我等開出這此番行圍的第一箭吧!”
遠遠的,詠靈聽到一聲清朗的嗓音,看過去,只見那一身淡藍勁裝的人,應該是僅有過一面之緣的齊王殿下北辰朔朋。
而此刻衆人也跟着附和起來,於是北辰昊昍也不推辭,拉弓上弦,準備射出這次行圍的第一箭。
他站在那裏,身形挺拔,英姿颯爽,眸光睥睨,孤傲雄渾,那張弓射箭的姿態,仍舊是一位意氣風發的青年王者,氣魄萬千。
雖然這一幕很是美好養眼,但詠靈是見識過北辰昊昍的箭術的,想起就禁不住打顫,那並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這一箭自然是毫無疑問正中紅心,隨着衆人的歡呼聲,詠靈卻有些心虛的開始邁步往後退了些許。
她的騎射本領實在是羞於提起,跟隨着哥哥也只是學了個空架子,完全拿不出手。而北月全民尚武,即便那些閨門嬌女,也都是有些本事的,如今在這場中,面對着大家的躍躍欲試,詠靈真真感到慚愧不安。
“呀!”她驚叫的定住,回頭一看,眼前居然是一位一身白衣的翩翩佳公子。
“司徒姑娘,久仰。”她看此人直覺的眼熟,然而還沒想起來是誰,竟被對方搶先對她抱拳招呼了。
“你是……”詠靈一時腦子反應不過來。
“在下嬌兒,年節夜宴當日可是見過的,司徒姑娘居然不記得在下,實在是讓在下傷心啊!”說話人眼中是明顯的不悅,可卻儘量的隱藏起來,話語說的倒是些許調笑。
“哦,原來是賀蘭大人!小女失敬了。”詠靈這纔想起,於是趕緊側身行了個禮。卻只不過些許擰起了眉毛,想這賀蘭雪生,今日上圍場居然是一身白衣,且他自報的名諱也是陛下所起的愛稱,反而並不是大名,真真是出挑的緊。
“無妨,司徒姑娘深居內宮,日日只見陛下,旁人自然是入不了姑娘的眼呢!”
這句話就說的讓詠靈又尷尬又不快了,可是賀蘭雪生卻似乎毫無察覺,眼神亦有些怪異的輕蔑。
雖然之前能夠對他的傲氣一笑置之,可眼下是兩個人面對面,詠靈不得不爲自己開脫:
“賀蘭大人有所不知,詠靈在北月並無熟識之人,且交際不多,因此眼光鈍挫,還望大人莫要見怪。”
“哦,原來如此。”賀蘭雪生了然的點點頭,似乎想要放過她這一回,可卻轉眼又道:
“那麼姑娘此刻,怎麼也不去同衆人交際呢?又爲何這般不露痕跡的退至外圍?想必陛下,可是極願意見到姑娘呢。”
他的語氣不知怎麼總是透着點兒酸意,讓詠靈頗有些不好受,但還是坦誠的解釋道:
“詠靈的騎射本領實在是羞於啓齒,怕擾了大家的興致,這才退而離場。”
“哦,在下的騎射也是技藝不精,倒是可以同姑娘一道了。”賀蘭雪生的笑容有些清淺,眼光更是不屑中透着深邃。
而他此話明面上卻是透出了些許邀請之意的,詠靈當然不能不通情理,便也笑着回道:
“大人過謙了。”
“我們不妨往那邊走走,可好?”賀蘭雪生說着,甚至還喚來了身邊近侍領來了兩匹馬。詠靈見狀便也不好推脫,只得在侍者攙扶下上了馬背,並客氣道:
“如此,便有勞賀蘭大人了。”
此時場中是可以自由活動的,畢竟是春搜,北辰昊昍射出了第一箭後,很多隊的人馬都已經分別往各處出發尋找獵物了。而賀蘭雪生同司徒詠靈既然上了馬,當然也是要往前方出發的。
本來眼尖的肖瑞是要跟上的,可是賀蘭雪生卻對他道:
“肖大人,如今衆將都在陛下的眼前爭相展示,聽聞你技藝高超,何不也去小試一把?說不定,還能爲自己掙一個更好的前途呢!”這話,明面上是在爲肖瑞考慮,可內裏深意,就有隱隱的激將味道了。
“回稟賀蘭大人,陛下命小人時刻緊跟靈姑娘身側保護,自然不能走遠。”肖瑞不敢辱命。
“有我在呢,還能讓人傷着她?難不成肖大人如此信不過在下的技藝啊!”賀蘭雪生些許不滿的揚起了頭,口氣裏更是有傲嬌的嗔怪。
“這……”肖瑞皺起了眉頭,臉上一片難色。這賀蘭雪生讓自己留下的目的僅爲其次,反倒是他的態度——如今這兩人可都是陛下明面或暗面上最寵愛的兩個,今日聚在一起,這到底是個什麼景況?他有些不解了。
而他面上的難色卻讓詠靈心裏忐忑起來,她可不願阻了別人的大好前程,思慮着肖瑞可能確實是想要表現一番,便大方的道:
“是啊,肖大人,你還是留在陛下身邊吧,我同賀蘭大人也不會走遠,這圍場中到處都是兵將,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情,你就放心去吧。”
“這——”肖瑞還想再說些什麼,詠靈卻道:
“你不必爲難,去吧!倘若陛下問起,就說是我的吩咐便是。”
說罷,便率先夾起馬鐙,策馬前行,並朝着一旁的賀蘭雪生道:
“賀蘭大人,我們走吧。”
賀蘭雪生自然跟上,而肖瑞見兩人走遠,擡目望了片刻後便也沒再堅持,就朝着北辰昊昍那邊走去,與衆人一同比試射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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