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望着天幕之上那迷離的雪花,看着它們漸漸的密集,而後成朵成片的落下,砸在他的臉上,一瞬間便被幻化成冰水,一片刺骨的涼意。他突然冷笑了下,儘管這個冬天讓他感覺到異常的寒冷,可此刻卻絲毫也沒有想進室內取暖的意思,而是任由那笑容僵在臉上,似乎被凍住了般的,無知無覺……
自從他出了被司徒昭遠關押的那座地牢,已經三天了。那日他卯足了力氣纔將地牢的鎖鏈給撬開,本打算逃離開去,沒有想到剛一重見天日便被眼前的情景給嚇住了——居然是瀟堯王東陵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當然,如若不是他身邊的手下對自己解釋他的身份,慕秋狄也不知道那是東陵晈,畢竟自己之前從未見過他。他原本是有命不久矣的覺悟的,可是東陵晈那看似溫暖的笑容卻又讓他十分的不解,但總歸是明白眼下自己的身體毫無力氣也是無法反抗的,於是便由着他們將自己帶到了瀟堯王府。待得他被本能控制下不管不顧的喫飽喝足了之後,打了個飽嗝兒纔開始反思:這究竟是什麼情況?爲何瀟堯王會屈尊降貴的前去地牢接應他,還將他八擡大轎的擡往王府,並且好喫好喝的款待他呢?
待得又打了一個飽嗝之後,慕秋狄才渾身戒備的再次見到了瀟堯王。結果,對方的態度令他大感詫異——無比貼心的噓寒問暖之後,才滿含憂懷與痛惜的朝自己訴說起那無比悽慘又匪夷所思的身世。自然而然的,同司徒昭遠那廝說所的如出一轍,而且更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東陵晈比司徒昭遠說的還要更加清楚一些,最重要的就是認定了自己是他的表弟的事實,這讓他簡直忍不住咽口水了:自己居然一夕之間多了一個皇親國戚的表兄?更何況,還是如今最得聖寵且聲勢正隆的瀟堯王!
瀟堯王一席話似乎把口水都給說幹了,可是慕秋狄卻愣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連表情也做不出來了。但畢竟他對待瀟堯王不比司徒昭遠,首先兩人並沒有恩怨糾葛,其次他的身份也總歸會讓人忌憚的。所以,對於瀟堯王的言辭,慕秋狄沒有反駁,而只是愣愣的聽着,直到瀟堯王說的口渴,似乎也是終於意識到他一時間消化不了那麼多了,東陵晈才終於拍了拍他的肩膀離去了,臨行前還囑咐他好生休養,並且着人好生伺候着他。
聽着這些,讓慕秋狄不免心有慼慼。畢竟,即便那慕氏一族跟自己毫無關聯,發生了這樣慘烈的事情也不禁令人唏噓,更何況,如今已經有兩個人跟自己說他們是自己的親人了,這讓慕秋狄一時間極爲混亂。再聯想到師尊曾經告知的自己的身世,他覺得鬱悶極了,實在弄不清楚到底應該相信誰。師尊的確是極有可能爲了自己的幸福而瞞着他,畢竟這樣的身世實在太過沉重與不幸,他若當真揹負着這些也不見得會好過,說不定還無法順利的長大成人。這的確很像師尊會做的事情,可是,師尊又能夠料到今日的情形嗎?而自己又要拿什麼態度去面對呢?
結果第二天,東陵晈甚至給他拿來了當年那件案子的全部卷宗,讓他一一翻看。並且不止於此,他還請來了兩個人,看年齡均是他的前輩,東陵晈告訴慕秋狄他們乃是曾經他父親慕景添麾下親信之人,馮徵和路捷。那兩人乍一見到他便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聲稱他同慕景添的長相是如何的相似,簡直是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般的,並且爲他講述了當時那些劊子手是多麼多麼的無情,以及祖父和父親又是多麼多麼的冤枉云云,弄的慕秋狄簡直手足無措,一方面糊里糊塗的一頭霧水,另一方面又深深的被感染而不得不跟着他們悲傷起來。畢竟他翻看着那些帶血的卷宗,實在頗爲震撼,就如同當真看到了親人們一個一個含恨而死、不能瞑目的慘狀,這讓他真的無法不在意,甚至胸中也有了一些的悲傷和憤恨,難道當真是自古血濃於水的親情使然嗎?東陵晈後面還給他送來了慕家的族譜,裏面的確有記載當年慕家小公子的生辰八字,似乎跟自己也完全相合。直到這裏,慕秋狄纔有了一絲覺悟:東陵晈似乎生怕他不信而在想方設法讓他相信自己就是慕家少主。不過他又實在搞不太明白:以東陵晈的身份,用得着這樣子對待一個外人嗎?更何況,即便他的身世爲真,那麼做爲一個罪臣遺孤,他的存在難道對他來講不危險嗎?爲何還要這般的親近他?所以,他們的話,讓他不得不相信的同時,也是滿腹狐疑。
/33/3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