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羨魚顯然是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低聲道歉。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木瑾萱一直以來都是和外婆相依爲命,見到生人連話都說不出來,若是自己真的將她一個人扔在這窮鄉僻壤,她一定不好過。
可現在,她甚至連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木瑾萱跟她在一起,只怕會喫很多苦頭。
木羨魚看着睡的並不安穩的季臨淵,又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終於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早點休息吧,明日一早,你還要替我給那小男孩看診。”
“嗯。”
角落裏傳來木瑾萱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木羨魚的心裏愈發愧疚了。
……
翌日一早。
木羨魚將寫好的藥方交給了大強,讓他到最近的藥鋪去抓藥,在這藥中,還混入了其他幾味治療季臨淵身上內傷的藥。
她用稚嫩的聲音囑咐大強,“這張藥方是我家祖傳下來治療天花的方子,所以大叔你還是分成幾部分到幾家藥鋪去買。”
木羨魚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是懇切,大強不善言辭,只是略有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又從自己腰間的荷包裏掏出了一點散碎銀兩,數了數,連帶着荷包一起,全都交給了大強。
“大叔,這裏面的錢,你拿去用吧。”
還未等大強拒絕,木羨魚卻先一步堵住了他要說的話,“天花不是尋常的病,需要的藥材自然也極爲貴重,這錢你還是拿上,就算是以防萬一也好。”
“這都是我姐姐讓我給你的,如果你不拿的話,嬋兒實在沒辦法和姐姐交代。”
木羨魚可憐巴巴地看着大強,大強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糾結,可最後還是將荷包妥善地放在了懷中,出門去買藥了。
這裏雖然是天子腳下,卻也只是個山腳下的小小村落,村子裏上下加起來也不過才十幾戶人家,大強想要買藥,就必須進京城去。
連匹馬都沒有,這一來一回,大強怕是要天黑才能回來。
送走了他,木羨魚裝作是被姐姐吩咐的一樣,又給那個叫虎子的小男孩吃了兩顆清熱解毒的藥丸。
他的體熱雖然還沒完全褪去,但是精神卻是在慢慢恢復着的。
甚至還能清晰地跟木羨魚道謝。
木羨魚笑着握了握他有些乾癟的手,趁機探了探他的脈象,還好,一切正常。
快接近晌午的時候,季臨淵終於醒了過來,看到木羨魚和木瑾萱都只是受了一點小小的擦傷,似乎終於放下心來,又繼續睡了過去。
木羨魚的心頭被一層濃重的霧靄籠罩着,怎麼也散不開。
下午,大強從京城回來,可卻是坐着一輛馬車回來的。
老婦人問他是哪裏弄來的錢,大強一言不發,繃着一張臉,走進了木羨魚他們的房間裏。
他對木羨魚說道,“你們快走!”
木羨魚心頭一凜,忙問,“怎麼了?”
大強頭也不回地將季臨淵扛在了身上,低沉着聲音說道,“有官兵要來,你們快走。”
木羨魚立刻不敢怠慢,快速收拾起了他們僅有的一個包袱,拉着木瑾萱,跳上了馬車。
大強站在馬車外面,看着他們,“這馬車是我用你給我的錢買來的,你們救了我的妻兒,我無以爲報。”
他將自己平日裏用來砍柴的刀放在了馬車上,“你們都是好人,所以趁現在,快走!”
木羨魚看着大強滿是嚴肅的臉,急聲問道,“可若是官兵找到了這裏來,你如何脫身?”
大強頭也沒擡,“等你們走後,我會帶着家人離開這裏,我們走山路,虎子的身上還生着天花,不會有人懷疑我們的!”
說完,他將馬車的繮繩扔到了木瑾萱的手裏,然後狠狠拍了一下馬屁股。
馬喫痛,嘶鳴了一聲,飛快地朝前路奔了出去。
木羨魚眼見着車上裝藥的牛皮紙包,飛快地挑揀出了幾樣給季臨淵治傷的,然後將剩下的藥包好,從馬車上扔了下去。
“煮沸一炷香之後晾涼給虎子喝下,天花便會好了!”
她看着大強過來撿起了地上的藥包,然後對着他們磕了三個響頭,木羨魚眼眶一熱。
真好,她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若是今日大強貪圖朝廷的那一點賞銀,將追兵帶到這裏來的話,她真的毫無辦法。
木羨魚從木瑾萱的手上接過了馬車的繮繩,聽見木瑾萱六神無主地問她,“姐姐,我們現在去哪裏?”
去哪裏?她連這現在到底是去哪裏的方向都不知道啊。
木羨魚咬了咬牙,低聲道,“哪裏沒人,我們就去哪裏!”
……
馬車一路飛快地朝着人跡罕至的地方狂奔而去,可木羨魚的心中卻愈發不能平靜。
如果真的因爲他們而連累到大強一家,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爲了他們就要害得人家背井離鄉,這是什麼道理?
木羨魚越想越覺得心中難安,終於還是咬了咬牙,勒緊了繮繩,將馬車停了下來。
木瑾萱還以爲他們終於能緩下來歇一會,卻沒想到,木羨魚竟是又調轉了馬頭,朝着他們來時的方向返了回去!
她急忙強忍住頭暈腦脹的感覺,按住了木羨魚的手,問,“姐姐,你難道沒聽見大強方纔說的麼?有官兵追來了!”
木羨魚認真地看着木瑾萱的眼睛,“你也看到了,他們一家在虎子生了天花的時候都不離不棄,可若是因爲我,讓他們一家人無辜受牽連的話,我死不瞑目!”
木婉清一旦知道他們一家幫過她,必然會用各種藉口折磨然後殺了他們,她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木瑾萱眼神掙扎着深深看了木羨魚一眼,“可姐姐你身上的毒……”
只有兩個月的時間要找到這世上鮮少有人見過的解藥,可不是一件易事。
木羨魚卻是一臉的無所謂,“生死有命。”
“不過,我也不太相信這一次,我們就一定走投無路!”
她可是被上天選中送到這裏來的,絕不會那麼容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