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蠱蟲在你的體內留了五年之久,一經取出來,你的身體會十分虛弱,甚至連武功修爲都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所以,你若是真的爲兩個月之後的門派之爭考慮,這個時候就該好生地躺在牀上將養。”
木羨魚一副溫柔的賢妻良母的架勢,卻讓忘川的心裏有種十分別扭的感覺。
甚至連木羨魚抓住他身體的那些部位,感覺都有幾分滾燙得讓他不舒服。
沉吟良久,他終於還是拒絕了木羨魚的好意,聲音冷漠,“夫人,我想,昨天夜裏,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木羨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有些不安地收回了手,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心頭瀰漫開來一股濃濃的失落,酸了她的眼眶。
她勉強地在兩個孩子擔心的目光中擠出一個笑容來,她摸了摸季念臨的頭,柔聲道。
“蠱蟲讓你失去了記憶,你不認得我,我不會怨懟於你。”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
她認真地看着季臨淵——不,應該是忘川的那雙毫無溫情可言的眼睛,“你的名字叫季臨淵,所以這孩子叫念臨。”
“他自出生起就陪我過着顛沛流離的生活,我們母子倆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
“你可以不認我,但是這個孩子,你必須認。”
木羨魚的眼睛裏漸漸蓄滿了淚水,“你知道小無憂的血爲什麼會對你每月十五之期就會發作的病有特殊的作用麼?”
“因爲她是我苗疆的後人,身體裏有屬於聖女的神血,所以才能抑制你體內的蠱蟲,讓你保持清醒。”
“我想,當初你從臥龍山莊離開的那個時候,應該是小無憂身上的臍帶血讓你體內的蠱蟲暫時陷入了昏睡,你纔會及時止損,沒有帶着她去大晟,沒有去到木藍的身邊。”
“大晟?”
忘川不解,難道他當時是想去大晟?
木羨魚搖了搖頭,“這是個太長的故事了,我知道,你現在不會想聽的。”
“你可以繼續做你忘塵閣的閣主,繼續做忘川,我說了,你可以不必回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可我也說過,天涯海角,我都會將你捉回來,做我孩子的父親。”
她低下頭,在小念臨的額頭上輕輕地烙印下一個吻,“從今日開始,忘川閣的閣主,就是你的爹爹了。”
“你不用懷疑,他就是你的親生爹爹,小無憂也是你的親生妹妹。”
她抹了一把臉上洶涌的眼淚,柔聲道,“爹爹大病未愈,你們兩個要好好地看着他,不能讓他隨意下牀,也不能讓他運功,知道了麼?”
兩個小腦袋瓜同時點了點。
木羨魚臉上勉強的表情終於變得有幾分真心了,她從忘川的牀邊起身,就要走出房門去。
可不料,還沒走出幾步遠,竟被後面的季念臨一把狠狠抱住。
“娘,你要去哪裏?你不要臨兒了麼?”
小念臨的一雙眼睛哭的紅紅的,木羨魚心中一痛,強迫自己不要回頭,擺出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孃親不是要走,孃親只是想給你的爹爹一點消化的時間,等你爹爹想通了,孃親就會回來的。”
季念臨卻是委委屈屈地,憋着眼淚的樣子,大聲喊道,“你騙人!”
“孃親你以前分明說過,不管去哪裏都不會丟下臨兒的!可是現在臨兒剛剛找到爹爹,孃親就要走了!”
“臨兒不要爹爹,孃親,臨兒不要爹爹也可以的!臨兒只想和孃親在一起,只想和孃親一起生活!”
季念臨畢竟還只有四歲的年紀而已,情急之下,也不管自己到底在說什麼了,只一股腦地把他心裏的話喊了出來。
坐在牀上的忘川看到這一幕,心中一跳。
他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強忍住自己的胸口那股莫名的酸澀。
可他沒想到,木羨魚竟然轉過身來,狠狠打了季念臨一個耳光!
季念臨小小的身體栽倒下去,撞在了房間中間的椅子上。
“念臨哥哥!”
小無憂匆匆忙忙地去扶起了季念臨,卻看到念臨的頭上被撞破,傷口正在流血。
她急忙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想要給季念臨止血,還忍不住回頭埋怨木羨魚,“娘,你這是做什麼啊!”
“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對念臨哥哥?我們一家人才剛剛團聚,爲什麼,爲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啊,念臨哥哥他沒有做錯什麼!”
“……”
面對小無憂的質問,木羨魚啞口無言。
她下意識地看着自己正在不斷顫抖的雙手,又看了看牀上的忘川。
心中狠狠一痛。
她不是個好孃親,她不配做這兩個孩子的孃親!
木羨魚攥緊了拳頭,擺出了一副絕情的姿態,轉過身,腳步沉重地離開了房間。
小無憂聲嘶力竭地在後面大喊,“孃親,孃親!”
她無助地在房裏看看季念臨,又看了看牀上的爹爹,“爹,念臨哥哥,怎麼辦?孃親走了,怎麼辦?”
“你幫憂兒把孃親找回來好不好?憂兒不想做沒有孃的孩子了,憂兒好不容易纔找到了孃親!”
可木羨魚仍然沒有回頭。
季念臨低着頭,用衣袖狠狠擦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淚水,站起來,走到了小無憂的身邊,輕輕地抱住了她正在大哭顫抖的身體。
“別哭了,她不會回來的。”
“可是,可是……”
“沒關係,你不要擔心,有哥哥在。”
季念臨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可又十分地可靠。
他溫柔地輕輕抹去了小無憂臉上的眼淚,語氣鄭重,像是在對小無憂保證,也像是在對自己保證。
“憂兒,你放心,天涯海角,哥哥也會把她抓回來,給你做孃親的!所以,你現在不要哭了,好不好?”
小無憂終於點了點頭,慢慢止住了眼淚。
牀上的忘川看着季念臨小小的身體,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些極爲零碎的片段,正緩緩與小念臨的身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