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些無法接受現實,甚至信仰崩塌的教國士兵,羅亞爲他們樹立了敵人的同時,也爲他們種下希望。
【六災厄】,雖然只是母神的工具一般的東西,不過其本身說是邪神也不爲過了,與它們有聯繫的聖傑會更是鐵打的邪教,而只要是破壞這個世界與文明的東西,便是對希雅這個擁有源質的智慧生物始祖的否定,這也是毋庸置疑的。
對於現在的士兵們來說,需要一些看得見摸得着的東西讓他們理解事情的本質,否則混亂會不斷地發生,只是關於塔克要塞的失而復得,羅亞卻是說出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不過以振奮人心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對,對啊,要塞怎麼會就這樣消失,他們一定會回來!”
“這只是邪神的障眼法!不要中計!該死的邪教徒!”
“必須把消息先帶回去,加強武裝。”
在羅亞的號召下,從小便是原初女神教信徒的騎士們打開了新開關,以自身的信仰對抗起了現實從而暫時建立了精神支柱,在對邪教的羣情激奮之下紛紛開始了行動。
回去報告的小隊快馬加鞭折返,其餘人則開始蒐集附近一切的線索,並開始建設簡易的基地。
塔克要塞雖然消失了,但是山口卻必須有隊伍堅守,因爲這裏是大軍團必經之地,不在這裏設置關卡,異種人進入平原四散各地便再也難以剿滅了。
千人的騎士團,在這種地方駐守自然不夠,如果真的碰到異種人的大部落根本就是螳臂當車,羅亞清楚這點,留下的騎士們也清楚,但是誰也沒有去提這件事,因爲大家都知道,在這恐怖的災難之後,自身的性命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在他們的身後,有家,有國,有種族的命運與未來,突然降臨的災難也許會一時摧垮他們的意志,但是在想起了那些應該堅守的東西之後便沒有人能夠後退了,而羅亞,也要去完成自己必須完成的任務。
“大人,您真的要去?”
人來人往,搭建的初具規模的駐地旁,第三騎士團高層軍官們圍在一起,面色凝重的注視着面前黑髮的少年,而聽到騎士團長的疑問,羅亞則淡淡的點頭予以迴應。
“嗯,凱因王子失蹤的現在,公主殿下已經是最後的希望了,爲了教國,我必須去。”
“......”
簡短的回答,卻讓一圈男人陷入了沉默,初升的朝陽照耀四方,可身着鎧甲的騎士們卻感受不到一點溫暖。
孤身一人前往被稱爲人類死地的塔克平原,在茫茫大地上去尋找可能倖存的公主殿下,這在所有人看來都是瘋狂之舉,可是望着面無表情的少年,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阻止的話,因爲就如羅亞所說,爲了教國,這是必須做的。
凱因王子離去了,隨着那十數萬人的雄關要塞一同消失無蹤,可是希茲克里特卻必須有繼承人,原初女神的教廷也不能失去天使的血脈,一旦凝聚國家的王族出現斷代,巨大的災難下國家很可能分崩離析,而教國的崩潰也將如疾病般傳染向整個人類世界,造成巨大的恐慌。
沒有人能阻攔羅亞,也沒有人敢阻攔羅亞,因爲他此時肩上的已經承載上了國家、甚至是人類的希望,即使在騎士們看來這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們也只能咬着牙爲羅亞送行。
“拿着我的胸章,去找前線潘德與羅塞的軍隊,就說阿卡特領代理領主羅亞·阿卡特代表教國請求援軍支援塔克要塞,事後我將親自去向兩國高層解釋,放心,他們會行動的。”
“而在那之前,你們要做的就是守住這個口子,然後記住一句話,這個時候,在這裏,沒有國家,只有人類。”
“大人......”
“在我回來之前堅持住,希雅的戰士們,願諸位武運昌隆。”
留下這句話,黑髮的少年向着未知的前方出發,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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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啓程的那一刻開始,羅亞就知道這是一場必須要完成的旅程。
教國的公主殿下,王族現存唯一的繼承人,這特殊的身份重要程度,甚至到了可能左右人類世界未來的地步。
現在的教國並沒有變面上的那麼穩定,如果繼凱因王子之後諾艾爾也出了意外,那麼少年幾乎可以肯定,埃裏克家這頭蟄伏多年的猛虎必將跳出來,帶領着心懷鬼胎的野心家與見風使舵的小人們侵吞元氣大傷的王族勢力。
在對抗異種人的大義下,他們想必不會直接造反吧,但是隨着希茲克里特絕後,教國將變爲羣雄割據的亂世,直到聖座約翰這個曾經的聖戰英雄離世之時,戰爭將徹底地打響。
到那時,希茲克里特消失,同盟不復存在,阿卡特家恐怕會與埃裏克這個曾經的宿敵正面交鋒,教廷應該依舊會支持阿卡特家,埃裏克的背後則是邪教的團體,這場正邪的大戰無論勝負爲何,都會將一切現存的秩序徹底摧毀。
內憂外患之下,人類的存續無人可以保障,一旦異種人如同前四次一樣大規模侵入,失去天使血脈領導的教廷與亂成一團的人類世界將再無頑強抵擋的可能。
這些是羅亞稍微猜想便能夠得出的結論,是絕對不能讓其成爲現實的沉重未來,但是對於現在的少年來說,這些卻並不是他最關心的,此時的羅亞腦中只有一件事,想到就會讓他背脊發寒。
那就是諾艾爾,可能會消失。
今天距離諾艾爾血脈的高峯期已經過去數天了,原本少女體內的血脈便是靠着自身的意志勉強維持,這種時候塔克要塞消失,身爲父親的凱因生死不明,對於正在晉升中的少女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諾艾爾是否已經知道了塔克要塞的意外,這一點羅亞是不清楚的,如果她沒有目睹到這些的話還好,只要瞞住這件事度過高峯期,諾艾爾就能夠轉危爲安,可是如果少女看到了的話......
望着前方無際的平原,羅亞在聖者的短刃所帶來的模糊指引下一路疾馳,可是接下來少年看到的一切卻讓他的臉色愈發凝重。
在疾行幾個小時之後,羅亞發現平原之上開始出現了不一樣的色彩,而隨着距離的靠近以及撲面而來的腥氣,一幅地獄繪圖般的場景開始在少年的面前展現。
屍山,並不是形容詞,而是名詞意義上的屍山。
那是由數百個異種人屍體相互疊加而成的山丘,腥氣與腐臭遠隔千米都凝聚不散,濃烈的令人作嘔,血液沿着地溝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如溪流染紅了整片土地,烏鴉與禿鷲在天空中盤旋不散,這超現實的一幕就如怪誕的藝術作品般,深深震撼了羅亞的內心。
呆滯地注視着遠方的一切,羅亞的心漸漸跌倒了谷底,他策馬上前檢查了幾具殘缺不全的碎屍,感受着其上熟悉的咒力面色逐漸蒼白。
真的是她。
目睹着這碎屍的殘忍手法,少年無論如何都無法將做出這些的人與記憶中善良正義的少女相對,可是理智上羅亞又知道,這是鐵證如山。
在這地獄之中呆立了片刻之後,少年繼續沿着聖器的感應追蹤,隨着不斷的前進,相似的場景也相繼出現,直到黃昏時分,羅亞已經看到了三個屍體的山丘。
夕陽之下,前行的少年身上披上了一層殷紅如血的光芒,在他的懷中,聖器上的氣息愈發濃郁。
而同一時間,遠處血肉丘陵的頂端,光翼伸展的少女也緩緩的擡起了頭,在屍山血海中面無表情的望向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