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氣罩隨着她的呼吸噴吐,在杯壁上瀰漫起一層白色的水霧,一明一滅,又很快消散了。
這七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儘快找到寧曦……
可現在終於找到了,他卻沒有膽量推門進去。
曾經,他一夜夜睡不着,擔心寧曦的安危,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做夢夢到寧曦是被哪個好人家救了,可現實卻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
“爵少,要是不忍心的話,等凌先生過來一起進去吧？”阿澈輕輕地提議。
戰北爵掩面閉上眼,再睜開時,意外看到了女人換下來的髒衣服,那衣服溼嗒嗒的,還伴隨着泥濘和黃土,被搭在牀尾的木椅上。
正是那天早上,他親手爲她選的衣服！
寧曦……
她真的是寧曦！
戰北爵猛地推開了門,踏步走進。
屋內,牀上的女孩似疼得睡不着,感覺到有人進來了,如驚弓之鳥那般狠狠地瑟縮了下。
她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在外面,嘴裏含糊嗚咽着什麼,透過水霧瀰漫的氧氣罩,戰北爵模糊能看出脣形,說的是“不要”、“別過來”。
很明顯,在被礁石砸傷臉蛋之前,她還遭遇了其他非人的折磨,否則怎麼會說出這樣求饒的話？
再者若是一直都在海里,七天七夜,她早就沒有命了！
戰北爵的心瞬間疼得像無法呼吸。
天知道他有多後悔,沒能早點找到她。
“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阿爵……”戰北爵保持最後的理智,不讓自己崩潰,溫柔地安撫牀上的女孩“你不認得我了麼？”
“唔唔唔……”女孩瑟瑟發抖,瞳孔裏爆發巨大的恐慌,開始劇烈掙扎起來。
戰北爵對上她不安的雙眸時,怔了一瞬,隨後吩咐阿澈“快叫醫生。”
阿澈迅速嗯了內鈴,醫生很快跑了過來,將女孩摁住,將一針鎮定劑注射進女孩的體內,女孩終於不再鬧騰了,扭頭對戰北爵幾人道——
“病人遭受過心靈和身體上的雙重摺磨,現在對外人很恐懼排斥,情緒也容易激動,建議等她好點再來探望。”
“我知道了。”戰北爵皺緊眉冷冷回了兩個字,闊步走到牀尾的木椅上,大掌抓起女孩換下來的髒衣服,瞳孔慢慢緊縮,戾氣十足。
“爵少,您別太擔心了,現在的整容技術這麼發達,人造美女那麼多,太太一定能恢復的……”
“她不是寧曦！”戰北爵一字一頓道。
阿澈猛地擡起腦袋,不可置信“可這衣服……”
“她的確不是寧曦！”此時,門外傳來一道滄桑雄渾的男音,同樣也帶着一絲疲憊,正是找了寧曦好幾天的凌轍。
凌轍耳鬢的白髮似又增加了些,就連慕芷暖懷孕都無法讓他心情稍稍平復好轉。
“凌先生。”阿澈見凌轍到來,下意識問好,又狐疑道“她明明穿着太太的衣服,身形外貌和太太也很相似,難道dna報告已經出來了？”
“還沒有。”凌轍橫了戰北爵一眼,冷冷道“你是從哪看出她不是曦曦的？”
“沒錯,她才送來醫院沒多久,我就發現了她不是曦曦,曦曦生過孩子,可她纔剛流產。
但我想,她既然穿着曦曦的衣服,又被折磨過,說不定是和曦曦一起遭遇了什麼危難,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她趕快醒過來。”
凌轍憂心忡忡的眸光投向牀上的女孩。
戰北爵沉吟道“有沒有查出她的身份？”
“沒有。”凌轍蹙眉“我已經和警方聯手,在搜查報案的失蹤女人,可目前還沒有進展……”
“那也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阿澈,你馬上帶着人,沿着發現這個女孩的那片沙灘往陸地搜尋,她臉上的傷可能是礁石碰撞,也可能是被人故意割破的……”
阿澈連連頷首“是,我馬上就去。”
他真是太笨了！竟都沒發現這女孩不是太太？
……
疼……
寧曦醒來時,渾身上下,尤其是喉嚨和肺,火燒火燎的疼。
嗓子也快冒煙了,連一個完整的字節都發不出來。
虛弱地打量四周,這好像是一間老舊的瓦房,牀頭站着一對老夫妻,正像看美食一樣貪婪地看着她。
寧曦被這一眼看得心神俱亂,勉強支撐着從牀頭坐起來。
“哎呀,小姑娘你醒了？”李大媽笑眯眯地打量她,眼裏的不懷好意非常明顯。
寧曦心裏咯噔一沉,她不是跳江了麼？沒死成？可這又是什麼地方？
三十六策,裝傻爲上策！
她馬上捂着腦袋,輕咬着脣瓣,擡起霧濛濛的眼睛,欲哭還休“我……我……”
太久沒開口,聲音又粗又難聽,跟磨砂似的,她只得又閉上嘴,指了指自己腦袋,又好奇地指了指面前的老夫妻。
李大媽小心翼翼地問“妹妹,你指腦袋幹什麼？是不是不記得了？”
寧曦認真地點點頭,看着老夫妻倆的眼神充滿了信任和委屈。
爲了表示自己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費勁巴拉地啞聲道“我是誰？這……是哪？”
“我可憐的妹妹喲……”李大媽馬上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來“這好好的姑娘,怎麼就摔破了腦袋,什麼都不記得了呢！大傻他爸,你快來瞧瞧我這妹妹……”
李大爺也湊過來,他好像還會點醫術,手裏拿着本破破爛爛的醫學寶典,翻來覆去地搗鼓了會。
“書上說,腦袋摔壞,腦子裏容易產生淤血,壓迫了神經,就會導致失憶,這種情況下,過上幾個月,或者長達一年半載,就能恢復記憶了,不用慌。”
“那這麼說,還是個健康的好姑娘？”李大媽鬆了口氣。
李大爺鄭重其事點頭“不礙事,不影響咱們跟大傻結婚生孩子。”
“那就好,好歹花了兩萬塊買回來的,萬一她腦子不正常,影響我們的孫子也是個傻乎乎的,那我非得找姓趙的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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