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啞的聲音一時沉默。
片刻後，那隻蒼白修長的大手鬆開。
“回去吧，記住，不得回頭，不得跟人提起，你曾來過此地。”
黑色蝙蝠如釋重負，點頭道：“弟子明白！”
它振翅朝遠處飛去。
可身影尚在半空，就砰的一身四分五裂。
“祖師你……”
黑色蝙蝠錯愕驚叫，可它聲音就此戛然而止，那碎裂的軀體都化作灰燼飄灑一空。
“孩子，諸神的眼睛正盯着仙界，神禍的陰影則無所不在，既然你前來傳信，自當有殺身成仁的覺悟。”
那隻蒼白修長的大手忽地消失不見。
這片萬年不化的冰原地下深處，一重重被摺疊的空間祕境最底層，有着一座地下宮殿。
宮殿內只點着一盞青燈，燈火昏暗。
一個俊美如玉，容如青年的男子，張開了右手。
一塊祕符浮現在掌心。
正是那黑色蝙蝠所送來的祕符。
祕符中，詳細記載着天狩大會一戰的經過。
看完，男子不禁陷入沉思。
半響，他眸子中泛起一抹異色，“王夜，真的是你嗎？”
“呵！”
男子冷笑起來，“當初，你號稱劍壓古今敵，稱尊仙界，遍尋天下難覓對手，可這沈牧若真的是你的轉世之身……未免也太弱了！”
“誠然，我們這些老傢伙忌憚神禍，只能藏匿起來，可在當今天下，諸神的意志已滲透仙界，他們……可都在找你呢！”
想到這，男子又一次陷入沉思中。
“諸神、神禍、封神之路……輪迴……王夜……”
“好一齣大戲！雖然未曾拉開帷幕，可已讓人期待萬分！”
“於我而言，於那些蟄伏起來的老傢伙而言，這樣一場萬古未有的好戲上演時，那成神的契機，註定將出現！”
“不過，前提是，你真的是王夜，並且……能活到那一天來臨……”
男子撫摸着下巴，最終做出決斷，“也罷，這一次，就由我姜太阿來試一試，你究竟是不是王夜！”
他擡起眼眸，看向宮殿一側。
昏暗的燈影映在宮殿牆壁上，就見上邊陳列着一排密密麻麻的人皮！
那些人皮皆完整無損，有男有女。
一眼望去，仿若活人！
男子擡手一招。
一張人皮落在手中。
這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臉龐皺紋密佈，眉梢處有着一道醒目的刀痕。
而後，男子取出一尊羊脂玉瓶，輕輕一拍。
嗤！
一道神魂從玉瓶中浮現而出。
這神魂的模樣，赫然和那張白髮蒼蒼的老者的人皮一模一樣！
男子微笑道：“邢元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主子王夜……疑似從輪迴中轉世回來了……”
那一道神魂眼神呆滯，渾沒有一絲反應。
男子自顧自道：“他若見到你變成這般模樣，也不知會多傷心和難過，而現在，我就送你去見他。”
說着，男子擡手掐訣。
那一道神魂頓時衝入那一張人皮中。
只是那一對眼眸，卻很空洞和麻木。
男子之間一劃，一道空間門戶浮現而出。
他盯着白髮老者，眼神深沉而淡漠，道：“到了外界，去找太一教教主‘玄重’，他自會告訴你，該如何去找到那個名叫沈牧的年輕人。”
“你若死了，那就證明他不是王夜。”
“你若能活下來……”
說到這，男子笑起來，“也活不了多久，不過，起碼足以讓我知道，他就是王夜！”
“去吧。”
被叫做邢元子的白髮老者眼神空洞地點了點頭，木然地走進了那一道空間門戶內。
伴隨着一陣空間漣漪，邢元子的身影消失不見。
“投石問路，或許會打草驚蛇，可就憑你王夜如今的實力，又能奈何我？”
男子忽地一聲嘆息，“可惜，若非要躲避神禍，我姜太阿必第一時間去擰了你的腦袋！”
聲音中，透着一絲不易察覺到的不甘。
那一場神禍，就如懸在頭頂的利劍，讓他這等存在也只能龜縮起來，根本不敢離開此地半步！
……
仙界南部。
一片靈氣稀薄的疆域中，有着一個名叫“東萊國”的世俗國度。
生活在東萊國的，大多都是凡夫俗子，修仙問道之輩雖有，但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修士。
東萊國境內的一座城池中，一個老乞丐懶洋洋斜靠在牆角，眯着眼睛曬太陽，一臉的憊懶之色。
忽地，老乞丐似有察覺到般，拿起身前擺着的一個乞討用的破碗。
碗底處，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銅錢。
老乞丐眉頭皺起，嘀咕道：“天還沒塌呢，就動用我留下的‘遁隱祕符’來傳信，簡直太浪費！”
說着，他指尖捏碎銅錢。
啪！
無數細小如米粒的文字浮現，化作一縷光，涌入老乞丐識海中。
片刻後，他背脊悄然挺直，渾濁的眸子深處，涌動駭人的光澤。
“王夜，你……回來了嗎？”
“怪不得諸神的眼睛盯在了仙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可容不下輪迴的力量……”
老乞丐眸中閃動着寒芒。
而他的手，則輕輕捂在了胸口處。
很久以前，他的胸口處曾被一劍洞穿，留下了近乎不可修復的傷，哪怕時至如今，都隱隱在做痛！
而這一道劍傷，便是當年被王夜所留！
“永夜之戰沒能殺死你，這一次，可不止我們容不下你，連諸神都不會讓你有活下來的機會！”
老乞丐胸口一陣起伏，內心殺機洶涌。
可最終，他一點點冷靜下來。
“不着急，且讓其他人出手，我可不相信，知道你轉世歸來的人，僅僅只有我一個……”
老乞丐又重新緩緩斜靠在牆角處，“那些諸神的走狗，怕也已經嗅到你的氣息了。”
“暗流涌動，迷霧重重，我啊，就作壁上觀，且看看轉世歸來的你，又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