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維也沒太爲難她，抓了抓頭髮，看着這個爛攤子，嘆了口氣道：“譚璇是吧？你今天第一天來，運氣好爆了，正好碰見路易斯撂攤子。現在他去任性了，我來掌鏡，你給我當助理吧，燈光啊音響啊造型啊，每個人都有分工，你去協調協調。”
“好的。”譚璇順從他的命令，看樣子路易斯的所謂助理，不僅僅是助手那麼簡單，得隨時能頂替他的工作，完成剩下的拍攝任務。
“燈光！打光暗一點！”
“這首歌太難聽！換！你是豬嗎！你有沒有腦子！”
“小姐，我們這是平面廣告造型，突出產品！不是突出你自己，別以爲自己在拍封面大片好嗎？拜託！”
“你……”
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都在哈維的不斷叫罵聲和不斷調整燈光、模特表情動作中度過，現場幾乎所有人都被他罵了一遍，尤其是譚璇。
下午兩點，總算結束拍攝工作，譚璇見模特已經顫巍巍地去後臺換衣服了。
而哈維的蔑視纔剛剛開始，他點了根菸，吐出菸圈來，對譚璇道：“你什麼學校畢業的？學過攝影嗎？我是英國Nottingham視覺藝術碩士，幹這一行六年了，跟着路易斯也快一年，你這種資質也能來當助理？你怎麼進來的？”
譚璇擅長人文紀實類攝影，攝影棚內的經驗太少，哈維的指責有理有據，一條條攻擊她的不夠專業。
譚璇笑不出來：“我不是藝術類專業出身……”
哈維沒給她任何說話的機會，抓住這一點嘲諷道：“不是藝術出身？沒學過攝影？半路出家的？你以爲有個攝影機就能做攝影師？小姐，不是隨便誰都能做攝影師的！你還是回家去多練幾年吧！”
雖然說沒有人有義務對另一個人溫和，哈維的敵意太明顯，一旁的助手見狀，過來調解道：“哈維哥，拍到現在，餓了吧？喫飯去了，酒菜都訂好了……”
“是啊，路易斯在咖啡廳，得讓他檢查下拍攝效果吧？”另一個助手勸道。
哈維將嘴裏的煙扔在地上，用腳狠狠碾滅了，對助手的用詞很不滿意：“路易斯不滿意拍攝效果，你們誰來拍？嗯？他撂下的攤子只有我能收拾！別一個兩個的不知道誰高誰低！”
哈維丟下這句，拿着相機就出了攝影棚。
剛纔兩個給譚璇解圍的助手臉色尷尬，上來跟譚璇打招呼，其中一個高瘦的眼鏡男，穿條紋T恤：“你好，我是嚴明，負責燈光的。”
另一箇中等身材，說話略娘娘腔，憨厚老實：“我是彭鵬，叫我胖子就行。我負責造型這一塊兒。”
譚璇一一地認識過了：“明哥，鵬哥，多謝指教，我是譚璇，新來的助理攝影師。”
“譚璇，那誰說話就那樣，以爲國外讀了幾年書，回來就咬人咬得厲害，路易斯不在，他就跟條瘋狗似的，逮誰咬誰。走，餓了不？咱們去餐廳吧，你還沒見過路易斯吧？”彭鵬罵人的聲音也異常娘炮。
三人一起往餐廳走，都是年輕人，譚璇又是女孩，男人或多或少會照顧着點兒，嚴明推了推眼鏡，道：“譚璇，你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過他的技術是不錯的。我大學畢業進了路易斯的工作室，這邊來過好幾個助理了，都幹不長，就哈維那傢伙留了下來，他挺得路易斯看重的，不然路易斯也不能隨隨便便把工作丟給他。”
譚璇點頭，剛纔再怎麼被哈維羞辱，她也不得不承認：“他很專業，要求高點很正常。”
彭鵬哼道：“那也不能隨便罵娘，哈維這小子就是不積口德！一小姑娘也隨便罵罵咧咧的！譚璇，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隨時跟哥幾個說啊！”
等進了餐廳，拍攝團隊的人都在找地方用餐，悅己雜誌社自己的餐廳，配製相當高檔。
三人進去，一眼就看到哈維坐在路易斯旁邊，正和他說着什麼，說話間，兩人擡起頭來，看向譚璇的方向。
“那小子肯定在告你的狀呢，譚璇。”彭鵬小聲道。
“媽的，一個男人嘴那麼碎，真特麼缺德。”嚴明附和。
“明哥，鵬哥，我過去一下，還沒跟路易斯打過招呼，先失陪了。”譚璇沒跟着憤憤不平，擡腳向路易斯和哈維的方向走去。
“路易斯先生，你好，相信哈維哥已經和你提過，我是新來的助理譚璇。”譚璇站在路易斯身邊，微笑着自我介紹道。
與拍攝現場的暴躁不同，路易斯私下裏居然很平易近人：“xu……an？”
他學她的名字，可是發不好“璇”這個音。
他念了一遍，笑了，滿臉的鬍子跟着顫動，伸出手去：“坐。”
“你的名字，璇……是什麼意思？”路易斯不談工作，不問她的專業，只問她的名字。
譚璇想起今天早上江彥丞的解釋，很多年來，她從沒有向別人這樣介紹自己：“在漢語裏，璇的意思是美玉。”
“哦，很美麗的名字。”路易斯眉開眼笑，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兩人聊了會兒，氣氛漸漸輕鬆，哈維看譚璇的眼神卻越來越不對勁，他喝了口冰啤，笑道：“路易斯，我們團隊好久沒來女助理了，我感覺挺新鮮的。用我們中國的一句俗語，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想明天的拍攝工作肯定會很順利。”
路易斯點頭，不置可否地對譚璇道：“璇，明天早上八點你要準時到風華大廈，我們的拍攝需要提前準備，九點準時開工。明天的拍攝很重要，九月刊的封面，對雜誌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一張臉，我不希望出現任何不必要的差錯。明白？”
路易斯的中文不太標準，但說得還算流利，說起勁了也會改用英文，地道的英式英語。
三人在一起“愉快”地結束了午餐，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三點半。
今天拍攝任務已經完成，路易斯的團隊散了，譚璇也準備回去。
哈維跟着譚璇出了悅己雜誌的大樓，看見她的車，情緒不明地笑道：“喲，大美女，和路易斯聊得挺好的啊。我們路易斯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美女，李琳達還真會挑人啊！努把力，爭取把路易斯哄好了，讓你在團隊裏多呆幾天！”
從頭到尾都瀰漫着一股火藥味，譚璇覺得哈維太可笑，所以她真的笑了出來，平靜地說道：“謝謝你的誇獎，美貌和我的能力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很高興能憑藉外表被路易斯喜歡。至於工作能力，我會好好向路易斯和哈維哥你學習。”
她的反駁不卑不亢，輕輕巧巧，沒有半點要吵架的意思，甚至將哈維自己也繞了進去，哈維不好再與她撕破臉，只丟下一句似笑非笑的威脅：“妹妹，就算你今晚有本事搞定了路易斯，明天的拍攝現場照舊有你的好看！”
譚璇這人的脾氣熟悉的人才知道，你不惹她，她會和和氣氣的，你要找茬，她不會退讓。
面對這樣齷齪的諷刺和暗示，譚璇不動聲色地瞅着哈維，不解地反問道：“我只是個新來的什麼都不懂的小助理，哈維哥，你在害怕什麼？怕我這個小助理搶了你的位置？聽說你入行六年，跟了路易斯一年了，連給新人機會的度量都沒有，誠惶誠恐地威脅放狠話，這就是你的手段？”
“你……”哈維被戳到了痛處，擡手就想給譚璇一巴掌。
譚璇卻仰着頭，半步沒有後退，她的眼神裏冰冰涼涼，鎮定地笑道：“省點力氣吧，攝像頭拍着呢，想出名別走這條路，新銳攝影師哈維欺負新人？有本事明天在拍攝現場趕我走，男人，正大光明點兒成不？”
哈維的手愣是沒能揮下去，臉上已經完全沒了笑容，陰森森道：“好，好啊，明天拍攝現場見，有你的好果子喫。”
譚璇一笑，也不再和他廢話，上了自己的車，開走。
哈維站在原地點了支菸，抽了一口爬上自己的車。
等他的車也開走，嚴明和彭鵬倆人才從臺階上走下來，驚訝道：“沒想到新來的譚璇居然是個嗆口小辣椒，我本來還以爲是個軟妹子！”
“是啊，悶不做聲的，也挺客氣，這下哈維咬着辣子了！”
“但是譚璇一來就和哈維槓上了，嘖嘖，明兒現場肯定有好戲看！”
“譚璇畢竟是新人，我覺得她明天要慘了，路易斯再喜歡美女，職業素養不行，技術不過關，還是要趕人的！可憐譚璇美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