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夢琪挑起的事情夠大的了，無論譚家是什麼樣的家庭，哪怕是普通老人的壽宴，像她那樣又跪又吵，讓原本和諧的壽宴現場變成了鬧劇，真的合適嗎？
何況，譚家的確不是普通的家庭，光是那些來賓就夠嚇人的了，這麼鬧，影響比普通人的壽宴大多了。
司思真怕朱夢琪瘋瘋癲癲的，再去現場鬧事。
朱夢琪有點瘋了，不肯走：“司思，你憑什麼管我？你果然有本事，勾搭上了譚年年的三哥，所以你把自己當譚家人了是不是？你知道我的苦衷嗎！”
司思的手勁兒很大，拖着朱夢琪不肯放，一路把她拽出去，扔到了風口裏。
賓客都在正門，隔了那麼遠，司思終於能自在說話：“朱夢琪，你好好清醒清醒！沒有人欠你的！只有你欠了譚璇還有陸師兄的！你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委屈？如果沒有你，譚璇不會跟陸師兄分手，他們倆早就在一起了！絕對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我真想知道，你怎麼下得了手？你就沒做過噩夢嗎？”
“是，我是做了噩夢，我天天都做噩夢，但是我別無選擇！我能怎麼辦？是譚菲逼我的！是她拿着仁信醫院的正式工作，還有錦城戶口來刺激我和李明喻！錦城戶口，你知道多難得嗎？要在寸土寸金的錦城留下來，你知道有多難嗎？”朱夢琪哭着說。
眼淚被風割着，像是在抽朱夢琪的耳光。
“呵，錦城戶口。”司思冷笑，“朱夢琪，你知道嗎？最噁心的不是你在背後做了手腳，坑害了自己的大學同學、五年的同寢室友，而是你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跟譚璇來往，繼續跟陸師兄做同事，還去陸師兄的婚禮上做伴娘。”
“哦，我想起來了，你剛查出來懷孕的時候，好像還讓譚璇去你家照顧過你吧？”司思再也不見了往日的柔軟，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鄙夷：“我這輩子沒怎麼噁心過誰，你是第一個最最讓我覺得噁心的人。有你這樣的同學和朋友，譚璇肯定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我……”朱夢琪想說話，又被司思打斷：“你又想狡辯，想讓我懂你、理解你，抱歉，我不理解，我這輩子理解不了這樣的行徑！我司思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我知道我跟譚璇的家世差得很遠，我跟譚三哥一點兒都不配，但是我敢發誓，我不會明知道那件事會傷害我的朋友，會讓她生不如死，我還堅持去做，就爲了換取我自己的利益。”
“我想普通人都做不出來你的選擇，畢竟，在我們這些普通人眼裏，能心安理得地睡一個好覺，比任何通過偷奸耍滑、出賣朋友，換來的錦城戶口和正式工作重要得多。”司思的輕蔑寫在臉上。
朱夢琪慢慢地滑坐在地上，哭着笑：“道理誰都會說，我已經得到報應了，我跟李明喻才領證十天，他就進去了。現在被正式逮捕。我的婚禮沒了新郎，很快所有親戚朋友都會知道這件事。還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也沒了……什麼都沒了。”
司思沒去管朱夢琪哭得有多慘，她只是守着出口，攏了攏外套：“既然胎心停了，你儘快住院做流產吧，你自己就是醫生，不可能不知道有多危險。你要走的話，我現在就送你走。但是你別想再進去鬧騰了。”
外面太冷，又到了晚上，呼吸都伴着白氣，只站了一會兒就凍得忍不住哆嗦，朱夢琪卻不肯走：“我沒有活路了，司思，我必須要讓譚年年原諒我……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司思看也不想再看朱夢琪，然而，朱夢琪不鬧就好，她陪她在這兒耗着。
十幾分鍾後，司思凍得快僵了，忽然身邊的門被一個大力推開——那個人沒用手，而是用腳踹的，聲響不小，縮着脖子的司思仰頭朝來人看去，是譚白，懷裏抱着譚奶奶。
“三哥，譚奶奶她……”司思瞬間不知所措起來，唯獨在這個人的面前，她好像做什麼都顯得很傻，明明十幾分鍾前三哥看到她去了前門，現在她卻縮在這裏……
“小司機，沒時間解釋了，你跟我來。”然而，司思聽見眼前的人這樣說。
她還在呆着，反應不及，又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這回出現在司思面前的是譚璇——被江彥丞抱着的譚璇。
“年年！”司思還沒喊出來，朱夢琪也已經站起身來，那一聲叫喚出於朱夢琪的本能。
不是這冷風太刺骨，而是江彥丞的眼神太可怕，朱夢琪知道她要是敢再上前半步，恐怕會被眼前這個男人殺了。
從來都還算彬彬有禮的江彥丞，此刻收起了一切禮數和修養，朱夢琪在這一瞬間明白過來，她在譚璇家這位的眼裏是何等卑劣的東西。
若非她跟譚璇曾是同學、譚璇對她尚有一點情分，上一次在她自己的家裏，也許就已經被江彥丞揭了皮。
朱夢琪在後怕、在惶恐，譚白已經走出了兩步遠，回頭一看，衝司思道：“小司機，你發什麼愣？過來。”
司思再顧不了太多，追着江彥丞和譚白的腳步，還安慰道：“別急，會沒事的，一定沒事……”
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事，怎麼才過了短短二十分鐘，譚奶奶和譚璇都倒了？休息室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醫務室裏。
譚奶奶和譚璇被各自安放好，譚璇的媽媽、外婆，還有譚嚴的妻子榮心蘭等人都跟了過來。
在醫生來之前，司思分別給兩人做了檢查。
檢查完，她自己也鬆了口氣，都是受了刺激，並不是什麼嚴重的急性病症，也沒有生命危險。
司思把情況說明，安撫着現場衆人的情緒，最後看向譚白：“三哥，譚奶奶畢竟年紀大了，氣急攻心，有點緩不過來。”
“嗯。”譚白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應了一聲，就走回奶奶身邊，道：“小司機，你留下來。”
司思本來被凍得不輕，一進溫暖的醫務室，頓時就回暖了，現在又被譚白摸了頭，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她頓時臉上一熱，完全坦蕩不起來，說話聲音小小：“好。”
但是，現場哪裏還有人能注意到她的臉熱？也根本沒有人去猜譚白的心思。
江彥丞守在譚璇身邊，始終握着她的一隻手，他自從踏入譚家的門，還從來沒有一次姿態放得如此之低。
譚璇的頭上、脖子上本就有傷口未愈，剛纔司思做檢查的時候，林清婉還有外婆都看到了，外婆直接就哭了，林清婉安慰着，讓林駿飛把外婆扶出去了。
已經倒了兩個，不能再有人倒下了。
醫務室裏安靜極了，沒有人再說話，靜靜地等着醫生來，或者有人醒過來。
林清婉緩緩開口道：“小江，雖然我知道你不容易，也知道你對小璇很好，但是小璇她大哥說的對，有些東西小璇是碰不得的，她不懂事，家裏卻不能任由她胡鬧。我不知道你們結婚是不是像小六說的有什麼協議，你們一開始關係確實很可疑。這一點，我也不想追究了。但是，我希望……”
林清婉說話的聲音一直都很淡，正如她的人，多數時候是沒什麼存在感的，她一貫做的比說的多。
正因爲如此，譚家的長輩或者兄弟姐妹從未看輕她，即便她有過一段不那麼愉快的過往，甚至還有過一個孩子。
江彥丞也知道，他跟譚璇之所以能順利走到今天，他岳母的功勞佔了百分之八十。
可是，現在聽到他岳母說話，每一個轉折詞，都讓江彥丞覺得心頭又沉了一點。
“我希望你站在小璇的角度考慮考慮，假如你們真的不合適……我是說，假如你的履歷跟小璇不合適，你能不能懂事一些，妥善地處理好跟小璇的關係呢？算是我和譚家的請求。”
林清婉太理智了，說出的話溫和有禮，一絲不亂，她不是在棒打鴛鴦，她是在勸江彥丞放手。
江彥丞一低頭，喉嚨哽得完全說不出話，他的履歷？
哪一段說出來都不會太乾淨。
他昔日走過的路、遇見的人、遭遇的事，成了他今天失去江太太的緣由。
他的星星，明明就握在他的手心裏，卻又像遠在天邊。
“媽，等譚璇醒了……”江彥丞許久才擠出這幾個字，他還在笑。
“你知道小璇的脾氣，她愛你，所以會維護你。”林清婉皺眉，聲音還是溫和的：“小江，請你看在小璇愛你的份上，別讓她爲難。家裏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江彥丞的眼神裏的光漸漸地黯淡下去，他想他此刻必定面目可憎，纔會讓他的岳母覺得他如此不懂事，覺得他在故意以愛爲要挾，讓他的妻子陷入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