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牛昊會不知道，牛仁從來不做沒有福利的法事。
按照老神棍的意思，那是他的原則，是規矩。
但在牛昊看來，那是騙取他人錢財的騙術，還說是什麼茅山道術？
如，給人家造一個篩盤，喫好喝好，法壇擺好了，人家不在香爐裏插入利市錢，老神棍是不會開工的。
如，給人家驅邪做一場法事，需要用到雞血，人家準備的大公雞，也在做法事的時候，用雞冠的雞血蘸一蘸紙錢，回頭，老神棍還不是把公雞帶回家？
再如，人家死了人，需要老神棍安葬落土，本家照例是要在墳地殺羊祭拜土地神，回頭爲什麼要收下人家贈送的羊後腿？
這一切，全都是老神棍的規矩！
也許，在老神棍看來，這是他能夠活下來，並將兩個抱養的孩子養大的生存法則。
但在牛昊看來，君子愛財取之以道，他這道，完全是以道術謀取不義之財。
經過了這次煉製築基神丸換到了大錢，牛昊深知，掙錢，要有道。
經過了這次回家看到了悲劇的大叔，牛昊感嘆，道術既然能救人，爲什麼一定要有規矩？
人家有錢，給點利市錢，情有可原。
像大叔那樣的，因爲困頓，失敗了兩次婚姻，爲什麼不能免費爲其消災解難？
倘若那大叔真的要讓老神棍爲他做法驅邪解除厄難，也一定要按照老神棍的規矩收取福利嗎？這不是壓榨人麼？
牛昊覺得，也許自己真的成長了。
回想起來，自己運用所謂預測術，麻痹了馬大哈和張翠花，那完全是因爲他們本來不是好東西，何況，那是爲了自己的愛情......
也許，將來有一天，牛昊也會覺得，此舉的確是不對了。
但對和不對，自己悟透的真理不是更好麼？
現在倒好，牛老頭說要讓自己學道術之前先學做道人，這分明是讓自己學壞！
因此，牛昊毫不客氣地說道：“牛老頭，你這所謂的破規矩，我不屑去學！如何做道人，我更加不樂意，我都覺得我被人家叫做小神棍是一種恥辱。想想吧，人家說你是神棍，是尊敬你，還是暗暗罵你你是老騙子？”
牛仁這下子聽懂了。
沉吟半晌，老神棍牛仁竟然笑了。
“牛老頭，笑啥笑？有這麼好笑麼？”牛昊覺得牛老頭笑的太詭異了。
“哥，你少說兩句吧，這一陣子你怎麼了？爲什麼要這樣叛逆？你一次次讓爹傷心......”一旁的牛二丫不得不規勸起來。
牛仁擺擺手，說：“二丫，進屋換新衣服去，我和你哥，真的只是在談心！”
牛昊也不客氣，說：“二丫，衣服別換了，我深有感觸，突然意識到牛老頭這半輩子，其實是在一次次編制騙局去騙人！你倒是可以在這兒好好看看牛老頭的嘴臉！”
“我的嘴臉？你們未必看得清！”牛仁繼續開懷大笑：“臭小子，最近我一次次對你刮目相看了，今日你說的這個事兒，是你徹底的誤解了我！”
“是麼？我誤解了你？你怎麼不說是那些被騙的人誤解了你？”牛昊越說越激動了。
“兩碼事？天道人道？”牛昊又顯出來不屑之色。
“天道不可違，人道可改變！”牛仁鄭重地說道：“學道之人，給人祈福消災，這是有講究的。”
“你想說的不是你所謂的規矩麼？”牛昊反問道。
“這是道術的規矩！”牛仁糾正道：“如家宅墳地的風水，如人名等，這些信息都能潛移默化地改變着一個人，這叫人道，道人可以爲難主改運。但是......”
“但是天道不可違，是不是這樣？”牛昊反問道。
“沒錯，天道不可違，逆天而行真是大忌！”牛仁耐心地解釋道：“如你今天看到那大叔眉宇間的兩股黑氣，那叫劫殺，是命！你要是給他破了災難，那叫逆天改命。逆天，大忌，我最後再說一遍！”
“大忌？爲其逆天改命破了災難爲什麼不行了？”牛昊又問道。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你要是給他破了災難，那等於他的沒遭受的災難將會轉移到你身來。而你，貌似纔剛入門，你要是達到能渡人渡己的境界，那時候你纔可以逆天改命，否則，只會讓自己自毀！”牛仁說道。
這次，牛昊明白了。
感覺到修道一途，還真的有諸多講究。
“那麼，渡人渡己，啥時候才能達到這樣的境界？”牛昊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想達到這樣的境界？呵呵，你這十六年來的境況，估摸着再過一千年，可以渡人渡己了！”牛仁不屑地說道。
“一千年？我這是死十幾回了都！”牛昊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以後你碰到這種命，別說是沒人讓你破，算是有人求你也不能幹。”
“不會吧，那有些算命的一天算幾十卦，哪一卦不是幫人擋災破煞的，還有老神棍你自己，這些年求你擋災的也都有幾百回了吧？咋不見你們有事兒啊？”牛昊瞪了瞪眼：“你別告訴我，隨便一個算命的和你，都達到了渡人渡己的境界了？”
“騙錢的算命先生能有個屁事兒啊……”牛老頭說這句話忽然想起，這麼說把自己也給罵了，不過這樣也好，遂撇撇嘴說道：“一天算幾十卦，擋幾十次災，算是鐵人也把他擋成灰了，還能給人算命？”
“那這麼說，你平常做的那些，也都是騙人的了？”牛昊沒好氣地盯着牛老頭。
牛老頭竟然一時語塞。
其實老神棍牛仁真想說我達到了渡人渡己的境界，咋地？
但想了想，牛仁還是自找藉口：“嘿嘿，也不能完全這麼說，算騙，我老神棍的騙跟那些算命的自然不一樣！”
“呵呵，同樣是騙，還能有不一樣的？”牛昊不禁嗤之以鼻了。
“當然不一樣，人家爲了騙錢，將人往死裏騙，唯恐人家不信他，而我，則把他們往好裏騙，所謂命運宅墓，都各佔了天命的百分之十，剩下那六十要事在人爲了，我稍稍點撥他們幾句，讓他們有信心往正確的地方放手搏一搏，那也是功德無量的事兒。”牛仁一臉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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