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金爵釵 >第7章 兩鬟何窈窕
    咱們赴的明明是午宴,五更天就把我喊起來作什麼?

    此時我正眯着眼盯着甘棠,估摸着是把她盯發毛了,只自顧自地回道:主兒,您可別怨奴婢,這是長公主殿下吩咐的,要早早給您梳洗,免得耽擱了時辰,叫宮裏頭那羣人看了笑話。

    我此時也不肖開口,直呆愣楞地坐着任她們這羣小丫頭擺弄。

    甘棠這梳高髻的手法愈發嫺熟了,只是仍舊不大會挑合適的簪釵。

    見她愁眉苦臉,手上拿着倆綠松石盤花銀釵,又直勾勾盯着匣子裏的嵌紅寶石菊花瓣金簪,大約是在思索哪一對兒更配今日的曲裾。

    我心下嘆了一聲,那曲裾深衣是雀頭紫配上藕粉,雙色而並,交相呼應,領緣、袖緣、裙襬和腰帶皆是綴了黛妃色,配這鑲滿綠松石的釵子合適嗎?

    她回頭看了眼掛着的繞襟深衣,搖了搖頭,好像不大配。

    總算是有些開竅了。

    如今是煩暑,若再選那通體金赤色的簪子,看了豈不叫人更煩?

    她此時也點點頭,不再打那嵌紅寶石菊花瓣金簪的主意。

    那用什麼呢?甘棠低頭琢磨了半晌,還是回了這幾個字。

    得虧我還算脾氣不錯,也不甚計較,努努嘴示意她打開了另外一個匣盒。

    呀!這鳳翹芙蓉瑪瑙簪清麗宜人,又是用胭脂色的蝶貝鑲的花型,再合適不過了!

    她將那一整套髮飾全拿了出來,連月輝紫珠華勝都不落下。

    甘棠,咱們這是家宴,雖然也有幾個世家寵臣參加,卻也不用插了滿頭的珠翠吧。

    主兒,這華勝最中間兒鑲的紫珠是前些日子陛下親賜的!您今日若戴上,陛下見了定是高興的!

    唔,我定睛細瞧,挑了挑眉,這華勝鑲了紫珠倒是有股子低調雍容的韻味,戴上便戴上吧

    我倆又白話了一番,硬是熬了一個時辰纔將將梳好這髮髻。

    更莫說後頭穿那曲裾,我嫌太熱,甘棠偏說系得不夠緊,又是你追我趕,磨了好半晌。

    母親派人來催了三四次,我這才慢悠悠地出了房門。

    來用早膳吧。

    這詞兒可真新鮮,要知道我平日裏可沒有朝食這回事兒。

    哪日不是睡到那日光照着被窩熱辣辣的,方纔懶懶起身。

    母親的喫相當真是我大漢貴女的優良典範,可惜我自小不大受管束,又極善討巧,若是有旁人在,還算是規規矩矩,只有自家人的時候,哪裏還管什麼禮數。

    你這孩子得虧長了副好皮囊,這般的喫相,竟還能被外頭那些人誇讚。她面上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心裏倒是樂呵的。

    我進了最後一口魚羹,味道不錯,還有沒有了?

    她輕輕一拍我的額頭,還喫呢?沒幾個時辰就是午宴了,屆時你若喫不下,陛下又要好一通問你!

    嗯,倒真是如此,上次我少吃了塊粟米糕,皇帝舅舅連聲問我是不是食慾不振?要不要遣太醫令來瞧瞧?嚇得我那日又多吃了半碟子,他這才放下心來。

    母親捻了捻我的衣領,又在囑咐,待會兒宴席上可也別隻想着喫,若是見着陛下的三位公主,定要同她們多聊聊。這王美人現下雖是不得寵了,從前也算是風光無限的,女兒教養得甚是得體。再者說,聖上攏共就這三位公主,日後必是要給她們挑個好夫婿的。

    母親這是又看上其中哪一個了?

    呵!你倒是聰明,這剛兩句話,便曉得我有意給你選個好嫂子啦?

    唔,那是自然。若咱們家能同那王美人聯上兩段姻緣,必然是多了一重保障。

    母親滿意地衝我笑笑,也不避諱,直直說道:我尚且還在琢磨呢,你也幫我瞧上一瞧,哪一位更配你二哥。

    如今大哥已定了親事,過兩年就可以成婚了。這二哥嘛,倒還是終日遊手好閒,也沒個青梅竹馬,真是叫人操心。

    母親,您且放寬心,阿嬌必定給哥哥尋摸個好妻子。

    這早膳過後,反正也無事可做,我準備去躺個回籠覺,母親非拖着我去那開宴席的園子。

    我邊踱步邊賞花,也算是自在,她嫌我實在是慢,只好先走一步。

    我想反正她也有那些貴婦人一道閒聊,不用我去解悶兒,便走得更加慢了。

    阿嬌!前頭突然有人喊我一聲。

    我一擡頭,真是巧了,三位公主都在呢。

    拜見公主殿下。

    劉嫵趕忙上前扶起我,正巧摸了把我的袖子,呀!阿嬌這曲裾真是絲滑平潤,我瞧着這用料嘛,倒像是今年歲貢的綢緞!

    嗨,嫵兒表姐當真是厲害,這樣一瞧就瞧出來了。

    二表姐劉娥見狀,也湊過來誇讚,不止是衣裳吧我瞧着你這華勝上的紫珠也是前幾日淮河一帶剛進獻給陛下的

    我捂嘴淺笑,宮中女眷皆以勤儉德行表率天下,不喜鋪張浪費,故而這些歲貢的玩意兒也沒有人要,阿嬌也就是討了個便宜罷了。

    我們這廂握着手笑了好一陣兒,劉嫵還時不時地嚮往我身後張望。

    阿嬌,你哥哥怎麼沒來?她總算是問出了口。

    我想這劉嫵是三位公主裏頭年歲最小的,同我一般大,因此兒時也算是跟着陛下來我府上玩過幾次,交情還算不錯。

    當然,她喜歡我也是愛屋及烏,畢竟她真正喜歡的,是我那二哥,陳蟜。

    這樣想來,二哥行情也還不錯嘛。

    我回過神來,故意裝作沒聽懂的樣子,嫵兒姐姐說的是我哪位哥哥呀?

    這廂劉嫵知道我在揶揄她,輕輕拱了拱我的肩膀,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

    劉娥只好笑着上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阿嬌可也別打趣嫵兒了,她在宮裏頭的時候,整天就問什麼時候可以去館陶姑姑府上玩呢!

    這劉嫵一聽這話,更是羞紅了臉,二姐!

    我們三個皆是笑作一團,只有那大姐劉娉,年歲比我們長了些,估摸着不大願意同我們這些小屁孩玩兒,只在一旁冷眉不言語。

    這開席的時辰快要到了,劉嫵拉着我坐到離她最近的案几。

    從前高祖在位時,羣臣飲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哪有什麼尊卑座位的順序。

    在博士叔孫通的主持下,才建立了宴飲的禮態。

    現今的規矩嘛,雖也不算多,然而大家各自分食,坐在自己的案几前,也真是不大好玩。

    還好憑母親同聖上的姊弟情分,我坐在幾位公主身側倒也不算太逾矩,這纔有機會多說兩句話。

    阿嬌,你二哥究竟什麼時候來啊?不會不來了吧?

    果然劉嫵最關心的還是我那混子二哥。

    我逗弄着回道:嗯,他功課沒做好,不來了。

    此話一出,那劉嫵瞬間就要哭了,豆子大的淚珠眼看就要落下。

    我連忙補了句:父親說了,這兩日若能把功課做完,就放他們出來,估摸着明早便能到了。

    她這才破涕爲笑,連問:真的?

    我鄭重地點點頭。

    阿嬌,你可千萬別哄她,若是明兒見不到你二哥,她怕是要躺地上撒丫子打滾了。劉娥提了這一嘴,笑着看向她小妹。

    嫵兒表姐直直挺起胸膛,我是大漢的公主,哪會有那般做派?

    那劉娥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前兩年弄丟了個什麼小物件兒,好像就是那陳蟜送的吧。是誰趴在地上死活就是不肯起來,衣裳都蹭破了的?不是你嗎?

    劉嫵湊上前去掐了二姐一把,好姐姐,可千萬別說了嘛。

    我們三個湊在一起,真是要沒日沒夜地講玩笑話。

    聖上見我們關係這般好,也開懷道:幾個丫頭在講什麼?也叫大家樂呵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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