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金爵釵 >第55章 劉榮番外篇(一)
    我叫劉榮,是父親的長子。

    我出生的那一年,祖父尚在帝位,父親他還只是個年輕的小太子。

    當了這麼多年的儲君,他身上的擔子本也不輕。

    估摸着,他其實也並不知道該如何做好一個父親。

    所以我的第一聲啼哭,帶來的不僅有喜悅,還有沉甸甸的責任。

    我有時候也想,我的出生是否並不在一個很好的時機?

    但是母親總信誓旦旦地說,我是長子,是太子宮的希望,也是大漢的希望。父親給我取名爲榮,一定是盼望着我能給漢室帶來無限榮光。

    我一直記着她說這話時,滿臉的驕傲和自豪,眉毛都要揚到天上去。

    也許她是對的但也許這只是她自己的猜想罷了

    後來父親又有了很多兒子——劉德、劉閼於、劉餘、劉非、劉發、劉彭祖、劉端、劉勝

    前兩個是我的同胞兄弟,同樣都是母親生的,他們的名字卻遠遠不如我。

    再莫說後頭幾位是程姬、唐姬等小妾室所出,更加沒有一個人的名字是這般輝煌燦爛的。

    我開始相信,或許我真的能成爲漢室最璀璨的榮光吧

    太子宮後來又來了好幾位姬妾,母親每天都擰着眉頭和她們吵嚷。

    尤其是那位王氏

    她長得實在太像帛畫裏頭走出來的仙子,一顰一笑都那樣素淨優雅。

    父親很喜歡她。

    太子宮裏每個人都很喜歡她。

    五年時間,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各個都很可愛。

    父親很喜歡抱着妹妹們。

    他從來沒有抱過我。

    可能是父親的兒子們太多了,以至於他很喜歡乖巧懂事的女兒。

    所以我並不介意。

    可是母親卻很生氣,她每天都在想方設法給王氏下絆子。

    今天給王氏的飯菜放了些料,明兒就在妹妹的褥子裏藏根針。

    宮裏的人都笑話母親手段幼稚,是個蠢人。

    但是我知道,母親那樣的出身,也只會用這些下三濫的招數了。

    她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終於有一天,王氏低了眉,順從地搬到了太子宮最犄角旮旯的崇芳閣去。

    母親很滿意,她覺得王氏畏懼了,已然是沒什麼威脅。

    可是沒過多久,王氏居然又懷孕了。

    不怕,她這回生的一定還是女兒!母親咬牙切齒。

    可是我們都猜錯了,王氏很爭氣,她終於生了個兒子,白白胖胖的,歡脫調皮,眉眼像極了父親。

    就在那一年,父親繼位了,我開始改口叫他父皇。

    他從太子宮搬去了未央宮。

    而我隨着母妃,搬到了最輝煌富麗的明光殿去。

    明光殿的佈局陳設,要比薄皇后的椒房殿還奢靡

    我想,父皇一定很喜歡母妃。

    儘管後來好幾年,父皇並沒有馬上立我爲皇太子,宮中卻早已盛傳,我會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因爲我是長子

    庶出又怎樣?

    薄皇后並沒有子女,壓根就沒有什麼嫡子!

    父皇一定一定很看好我!

    我那時候在宮裏經常見到一個女孩子,她叫阿嬌——是館陶姑姑的小女兒。

    阿嬌比我小了十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但是她長得真好看,從小就是長安城裏最出名的美人胚子。

    聽宮裏頭的小婢子說,好幾位公子哥都愛慕阿嬌。平陽侯的世子曹壽,還總在宮宴上偷偷瞧她。

    我想,阿嬌總是被姑姑帶進皇宮裏來,我一定是最能同她接近的。

    其他人其他人算什麼?那些小世子難道可以日日進宮嗎?亦或是能經常去館陶姑姑府上玩樂?

    不,他們沒這個本事。

    只有我,只有我纔可以每天見到她。

    哪怕,哪怕她並沒有在意過我,甚至都沒記住過我的名字。

    我十七歲被立爲皇太子的那一年,誰見了我都要換上最濃豔的笑靨,連館陶姑姑都不例外。

    終於,我又搬回了太子宮搬回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可父皇居然在冊封我的時候,還冊封了十皇子爲膠東王。

    照理說,這是逾矩的。

    老十隻有四歲,沒有哪個諸侯王會這樣早早就有了封地。

    更何況,竟然是在立我爲太子的同一天?

    可母妃一點都沒在意,她說父皇給那個孩子賜了彘這個字,是想讓他當大漢皇室的一隻小豬而已。

    再說,他們王氏母子只是被安排住在那樣破落的猗蘭殿罷,對我們纔沒有威脅。

    我也不再想此事,心中卻一直惴惴不安。

    後來館陶姑姑常常把阿嬌帶到太子宮來,讓她和我一道玩樂。

    我小心翼翼地牽着她的手,告訴她想玩什麼都可以,只要能陪在我身邊就好。

    但是阿嬌從來不笑。

    或者說,她從來不對我笑。

    我問她爲什麼不笑,她說太子宮沉悶悶的,不好玩。

    我對她說,榮哥哥可以陪你去其他宮殿玩。

    她終於笑了,笑得真美,比父皇冕冠上的玉旈珠還要美。

    阿嬌小的時候,最喜歡上躥下跳了,有一次她牽着我的手去御花圃裏玩,沒走出去多遠,就直接摔在了芍藥花堆裏。

    我被她拽着直接倒了下去,胳膊好痛,從來沒有這樣痛過

    館陶姑姑是最先趕過來的,她問阿嬌是如何摔的?

    其實我曉得,是御花圃的宮人們沒有把花盆擺好,纔會絆了我們一跤。

    我想阿嬌也一定注意到了,只要她開口,今日的罪責就不在她。

    可她沒有。

    阿嬌仰着頭,對館陶姑姑說:母親,我自己沒站穩倒下去的。

    館陶姑姑聽了這話,竟然也沒生氣,就把她攙起來隨便囑咐了兩句,這事兒也就這麼了了。

    可母妃很憤怒,她氣沖沖地穿過人羣,把我一把拉到她身後,指着館陶姑姑說她教女無方。

    我知道,她一向不喜歡館陶姑姑。

    因爲姑姑總是給父皇進獻很多美女。

    多到母妃只能在明光殿裏日日擔憂,唯恐自己失寵。

    甚至後來,母妃請了一位巫師,在殿裏作法,說是能夠保得榮寵無限。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母妃迷上了巫蠱。

    父皇應該是知道的,但是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沒有責罰。

    他一定很喜歡母妃,我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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