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金爵釵 >第62章 可耐星前冷
    夜裏頭,攏共來了大大小小三十幾個侍女,就那樣低着頭站在一旁也不言語,作勢就要服侍我沐浴。

    且慢!我趕忙往後退一大步,高聲喝止。

    侍女們面面相覷呆愣了好半晌,只好給最前面那領頭的婢子使個眼色。

    這廂她便上前一步俯身行禮,稟翁主,奴婢們是梁王殿下派來伺候您的。

    我裹緊袍子,匆忙擺擺手,本翁主不喜歡太多人伺候,你們又全是生面孔

    那小侍婢沉吟片刻,只好回道:那奴婢們就到外頭去伺候,您有事兒就喚一聲。

    好。我立馬點點頭。

    語罷,這羣小丫頭就魚貫而出。

    呼!總算是走了

    我把那累贅的袍子一脫,隨手甩到角落裏,前腳剛踏入湯池,暖意就瞬間一涌而上襲滿全身。

    我靠在池邊攏了攏半溼的烏髮,腦海裏反覆思索着該用何種計謀來扳倒梁王。

    這世上的謀略一共有兩種——陰謀和陽謀。

    先前在劉榮面前,我總是刻意否認同劉彘的聯姻之計,只說是長輩們之間的玩笑。

    那是怕他早早防備,我們的籌劃就不大好推進。

    更是害怕他們一黨人直接對劉彘下手,那所有的指望就更沒了着落。

    後來對他實行的種種暗害都上不得檯面,只能算是陰謀。

    然而現下樑王劉武是個聰明人,一早便把我們長公主府和王美人的聯姻喫得透透的。

    既如此,什麼暗地的籌策就都不管用了。

    陰謀不行,那就陽謀唄!

    從前我看兵書,覺着這世上哪來的陽謀?所有對敵之策都早早暴露無遺了,還有什麼勝算?

    現下我倒是覺着之前的想法並不大對,這陽謀用得好,比那陰謀更能克敵制勝。

    陰謀最大的特點是,它必須隱蔽,因爲一旦被敵人發現則頃刻毀滅。

    但是所謂陽謀,指把謀略堂堂正正擺在面前,敵人卻無可奈何。

    我在這裏挖了一個坑,對手就一定會跳下去。下次我在同一個地方再挖同樣一個坑,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因爲這是由於內在本身就早早存在的弊端而決定的,壓根無法改變。

    那麼,這梁國內部有什麼早早存在無法改變的弊端呢?

    我這泡在池子裏思索着,人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軟塌上了。

    睡眼惺忪間,餘光瞥見旁邊好像還坐着誰?

    我稍稍轉頭一看,立馬大叫一聲:啊!

    喊什麼?梁王劉武輕輕伸手點了點我的脣瓣,指縫間還殘留着艾葉的香氣。

    他這鳳眼真是嫵媚多情,此時坐在牀榻側角偏身倚着,比宮裏頭那些美人都醉人。

    您不做個孌寵當真是可惜我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劉武那劍眉終於皺了起來,本王長得像那等子供人狎玩的下作貨色?

    我這纔有些清醒過來,直起身子擺手道:阿嬌方纔做夢瞎說的,小舅舅莫往心裏去!

    他倒是非要同我計較,悄悄湊過來,氣息近得直撲在耳垂上,你是不是認爲本王這般樣貌,看上去既不能文也不能武?就是長了副討巧的皮囊,才能哄得太后開心的?

    我嘟囔一句:阿嬌哪敢?

    梁王瞥我一眼就曉得這些小心思,稍偏了偏身子緩緩開口道:七國之亂時,本王率兵抵禦吳楚聯軍,死守梁都睢陽,就這樣和叛軍僵持了三個月,拖住了吳、楚主力,這才使得周亞夫有喘息機會,絕了那叛軍的糧道,愣是沒讓長安城受到一點威脅。他頓了頓,繼而挑眉道:用我梁國上下百姓兵士的血肉拱衛了京師,稱一句‘能武’不過分吧?

    我用力點點頭,一副誠意十足的模樣。

    心下想的卻是你梁王之所以拼盡全力守衛陛下的皇位,不就是想順理成章成爲皇太弟嘛?若是當年陛下不給這點兒希望,梁國還願意拱衛京師?

    他又興致昂揚地說道:本王攬四方豪傑,自崤山以東的遊說之士,像齊人羊勝、公孫詭等人,莫不盡歸我梁國!更別說辭賦大家鄒陽、莊忌、司馬相如等梁苑客,也是開創了本朝的文壇盛宴,可稱是‘能文’?

    唔,這說的不錯

    我緩緩點了點頭。

    只是繼而又想到——這文人墨客有情調是有情調,有才華也確實是有才華。只是他們不切實際的想法也是一堆又一堆吶。

    於梁國而言是福是禍可就不知道了。

    劉武眯起眼睛盯着我,似是在揣摩我此時的想法。

    我趕忙正襟危坐,一副歉疚的表情,小舅舅文韜武略天下第一,這一點無人敢置喙。方纔是阿嬌失禮了,尚祈小舅舅見諒

    罷了,本王不同你一個小孩子計較。他這話倒是解了我的圍,說完還笑着替我捻了捻散落的髮絲。

    我盯着換好的這身衣裳,這纔想起來問一句:我方纔不是在沐浴嗎?

    劉武愣了半晌,輕輕咳了一嗓子,哦,好像是吧。誰知道你啊,竟還能在池子裏睡過去!

    我瞧他臉色突然紅潤了許多,在燭燈下更添了絲媚氣,便湊上去訕訕地問道:該不會是您進來給我換的衣服吧

    這丫頭!想什麼呢!劉武擡手敲了敲我的腦門兒,侍婢們在外頭喊你不應聲,只好推門進來,正發現你就躺在那水裏呼呼大睡呢。那領頭的婢子生怕你着了涼,才匆忙給你換上了衣裳他仔細斟酌着我的神情,又趕忙添了一句:本王原是不準備來的,又唯恐她們伺候的不好,這纔過來瞧瞧。推門進來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榻上睡得正香呢

    奇怪他解釋這麼多作甚?我也就是開句玩笑而已。

    哦,那便好。我只好如此應道。

    誰料他忽地拍了拍我肩膀,你這小身板,和本王的兒子沒什麼兩樣,有什麼看頭?

    嘿!誰和他兒子一樣啦?不懂得欣賞!

    我別過頭去不理他,又有些睡意,迷迷糊糊吐出一句:母親可知道我住這兒了?

    嗯,早早就派人去告稟了。不然長姐那性子,還不把全城掀個底朝天來尋你?

    他說完便替我捻好了被子,輕輕推門出去了。

    這劉武也是奇怪,大晚上不在自己房裏好生待着,偏跑來我這兒作什麼?

    我左思右想也不明白他究竟存的什麼心思,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也睡了過去。

    平日裏做夢都是在同周公下六博棋,今兒倒是全想着那陽謀的事兒睡也睡不安生

    恍惚間聞見一股子香氣,倒是撫了心神,忽地平靜了許多,腦子裏也不再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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