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那你勢必也聽到些消息了吧。
額——
我話還沒開始說，他就走上前來，本王斷斷不會把公孫詭、羊勝那羣謀士交出去的！剛收到的線報，他們現在已經躲在梁國的王宮裏頭了，陛下的人是不敢直接進我的王宮搜人的！
我這廂也不好再守什麼虛禮，皺緊了眉頭，您可是魔怔了？現下叫那羣有謀逆之嫌的人躲到梁國王宮裏去，這不是坐實自己也參與叛亂了？
哼！殺了一個老臣子而已，這就算是造反啦？
暗殺朝廷重臣，還不算是謀反？再者說，梁國這兩年壞的規矩可不止這些！就拿兵甲來說，梁國造的武器兵胄早就超過諸侯國的限額了，敢問一句，您這是要幹嘛？不是造反難不成還是要上供給陛下？
這兩年梁國造的兵胄確實逾矩了，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從前不也沒說
從前沒說什麼，是念在你七國之亂平叛有功，再者說，那時候若是直接問罪，會有人指責他過河拆橋！現在那袁盎一死，朝中大臣又多數與他交好，勢必是要以此大做文章！陛下就算是想壓下，有辦法嗎？再者我瞥了眼，再者陛下會想要壓下此事？他等這個機會可等了多少年了！
劉武立馬皺了眉頭，皇兄怎麼可能會是要殺我？
我輕笑了一聲，請恕阿嬌今日說句逾矩的話，論文韜武略，陛下全然不如您，但是論政治謀略，您連陛下的一二分都不及。
你這丫頭——
這話雖然是不好聽，但是煩請梁王自己想一想，若是您適合當皇帝，外祖父當年會不傳位與您？
劉武雖然還是有些慍怒，卻沉下心來思索了一番，既然嘆了口氣，阿嬌，從前你問本王，爲何要爭一爭，現在告訴你——因爲我不服氣！
不服氣？
是！就是不服！皇兄不過就是比本王早出生了幾年纔會繼承大統的！憑什麼，我們都是嫡子，就因爲他是長子，我偏是個次子，就有如此懸殊的境遇嘛？
您怕是太小看外祖父的眼光了！我嘆了口氣。
小看？論文學才華，論軍事才能，本王哪點不比他強？
沒錯，論文采，您廣納良才，天下文人雅士莫不以去梁國瞻園集會爲榮，在您的忘憂館裏更是出了不少例如《柳賦》《幾賦》這般的精妙文章，可謂是開創了我朝的文壇鼎盛局面。論武略，您一向是親自領兵作戰，勇猛無敵，戰無不勝。手下的精兵強將比京師還多，就連弓弩劍鞘都是最精巧的！可是
可是什麼？劉武終於耐下性子聽。
可是您就是個政治蠢材！
陳阿嬌！你別以爲本王寵愛你這個小外甥女，就可以肆意妄爲，這般沒有規矩！
我冷冷一笑，阿嬌今日有話直說，是真心在爲您好，若是不相干的人，哪裏會冒這般風險將這其中的利害辯與您聽？
本王倒要聽聽，你個十一歲的小女娃，還懂什麼政治？劉武索性席地而坐。
您可是在梁國封地大興土木，廣造宮殿，就一個東苑居然囊括了方圓三百多裏？還修築架空通道，從宮殿連接到平臺長達三十多裏？
不錯，那又如何？
如何？陛下的宮殿都沒有這般大費周章，您這樣可是在向陛下示威？陛下若是管了，太后要說他心胸狹隘，苛待胞弟；陛下不管，朝堂還有何威嚴，如何服衆？若是哪一日，其他諸侯王也要學您這般，陛下管是不管？
劉武愣住，嘴角抿成直線。
第二，您外出時隨從千乘萬騎，到處馳馬狩獵，排場之壯擬似天子。更莫說這些年梁國鑄造的兵器，光弓箭、戈矛就有十多萬件，府庫的金錢近萬億，珠寶、玉器更加是數不勝數！您可知道咱們陛下的甲冑有多少？國庫銀糧有多少？夫人、美人們的珠寶首飾有多少？告訴您，不足梁國的一半！甚至連一半都遠遠不到！
可可本王這次回京就帶了不少珠寶玉石送給諸位妃嬪！
這是第三個錯！您倒是慷慨了，把梁國多餘的那些奇珍異寶送過來，怎麼着，是準備打陛下的臉面嗎？陛下見到那些他自己都從沒聽說過的稀罕物件時，心中是何想嬪妃們一擁而上互相爭搶時，陛下又會是何滋味兒？
本王本王以爲皇兄會開心的劉武滿是懊惱之色。
第四！
我擡眸冷瞥了眼，第四，您麾下那羣謀士有諸般野心，您非但沒有言辭訓斥，反倒對他們禮遇有加，這是在作什麼？鼓勵造反嘛！
那公孫詭、羊勝都是些奇人異士，性子不大好管束他越說越心虛，到最後也是說不出什麼。
不大好管束？那就任其發展？御下不嚴，是主君之過！
本王
像這一次，他們竟然派了死士去暗殺袁盎等數十名朝廷大臣，還互通書信密謀造反，您居然還不立刻把他們交出來，還——還包庇？把他們藏在梁國的王宮內！
本王若是把他們交出來，不是等於讓他們去死嘛？
是，確實仗義啊！所以才說您就是個政治蠢材！今日若換成是陛下，您猜猜他會如何做？
皇兄
咱們都清楚，若換成是陛下，定是早早將那羣謀士的首級割下來，力證自己反叛無關！您倒是好，爲了所謂的仗義豪情，要將全梁國上下陷於不義啊！
本王未料到事態會是這般嚴重？劉武囁嚅。
我深深嘆了口氣，陛下文采不及您，武謀更是遜色。可是就在政治才能這一個點上，要遠遠強於您。當年斬殺他自己的老師晁錯，那是何等的狠烈！直接在晁大夫去上朝的路上，派了人綁去東市腰斬！二十多年的老師都能這般快刀斬亂麻，您覺得陛下不當皇帝，還有誰能當？
哎！劉武終於想通了，長嘆一聲。
我斂了斂心神，最後一點：您從前入宮陪侍，可同陛下同乘步輦，出宮則同車遊獵，甚至連陛下的駟馬車都能隨意使用。很得意是嗎？您以爲陛下是真心邀請您一道享用帝王禮遇嘛？殊不知，他此刻早便動了殺心，只不過要做給天下人看個兄恭弟順的樣子罷了。
那本王該如何是好？劉武皺緊了眉頭，懊惱萬分。
現下您趕緊派人快馬加鞭趕到梁國王宮去，讓羊勝、公孫詭等人立即自裁！
自裁？劉武驚愕地站起來。
怎麼着？不命他們自裁難道還準備讓他們來京師，把主動權交給陛下？我冷哼一聲，那羣人不死，您自己就隨時都有被指認的可能！他們之中若是有人想要魚死網破，稍微說出一兩句不利的話，您是準備和他們一道去死？
好，本王立即派人去梁國！
我這才放下心來，揮了揮帕子準備離開。
阿嬌——
還有何事？
你你今日說的話，小舅舅會好好琢磨的。多謝了
哎，我轉頭衝他微微俯身，親人之間，談什麼謝。
希望劉武永遠都不要知道，其實第一個刺客壓根就沒殺死袁盎，後來那些死士全是我們特意派出去嫁禍給梁國的。
不過羊勝、公孫詭等人馬上就要死了
這個祕密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沒有立刻回南院歇着，而是直接去了母親那兒。
惠若姑姑見我過來，立馬安排侍婢們退下，還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阿嬌，母親焦急地上前，劉武既已現身，咱們是否可以立即向陛下稟報？
我輕輕擡眼，搖了搖頭，只要太后還在一日，陛下都不可能當真對梁王趕盡殺絕。若是咱們這廂通風報信，日後鐵定是要被太后算總賬的。
她定下心來，沉吟片刻，這倒也是！咱們要想留住太后的心，就一定不能讓陛下真的處死梁王。反正現下劉武鐵定也是不再敢有什麼爭儲之心，咱們的目標也已經達成了她頓了頓，繼而又緩緩說道：劉武畢竟是我的嫡親弟弟，兒時的感情也是極好的！這些年梁國私下裏送了不少奇珍異寶到我們府上，都沒有上報給朝堂，若是這些事情被陛下知曉，日後怕是不大再信我了。
我微微皺了皺眉，陛下給咱們的賞賜已然是夠多了，您還收梁王的作甚？
母親努了努嘴，兩個弟弟送的，一併收了又如何？
罷了，這事兒先不提。我握緊了金絲帕子，總也不能一直就讓小舅舅這麼藏着？
這幾天你多進宮瞧瞧狀況，太后鐵定是心急得很，她越急，哭得越狠，陛下就越不敢對梁王下死手。
您的意思是，等陛下被太后磨得沒脾氣了，也就不會處罰梁王？
正是！陛下的性子一向是如此，他從小就怕太后傷心難過，現下唯一能牽制他的，也就只有這個法子了！
我點了點頭，領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