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皇宮,左都統再次被帶入了大殿。
此刻的他,眼中早已沒有了任何希望。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將終結在這深邃的皇宮深院之中。
但是他依舊無悔,依舊無怨,他自始至終,都不認爲自己當初選擇效忠九皇子有任何過錯。
甚至於在進宮再次面見大皇子之後,他心中的這股執念,反而更加濃烈。
安然的赴死吧,生命總要有終結之日,就算是修士,也不可例外。
千百年來,真正能夠得證大道者,又有幾人?大部分的修士,最終不也是化爲絲絲塵埃,消亡在滾滾塵世。
大皇子這次的反應,並沒有如左都統心中預想的那般暴虐。
當左都統進入大殿之後,除了陣陣粗重的呼吸聲,整個大殿之內,再無任何異響。
若非身前的黑影,籠罩在自己的全身,左都統甚至會懷疑,大皇子此刻並沒有身處這大殿之中。
“徐國師,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大皇子的聲音,終於緩緩響起。
左都統沒想到,這大殿之內,除了大皇子之外,竟然還有其他人存在。
而且聽大皇子的口氣,似乎對此人頗爲倚重。
他忍不住擡頭向殿內掃視一圈,馬上,那道全身籠罩在紅袍之內的人影便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左都統瞳孔忍不住劇烈收縮,這一刻,他眼中的徐國師,已不是人形,準確來說,他簡直就是一團由鮮血凝聚而成的血團。
徐國師嘴裏發出咯咯的笑聲的同時,人已經來到了左都統的身側。
他宛如打量一個極爲精美的藝術品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停的在左都統身上掃視。
“好一個鐵血男兒,可惜啊,可惜,若非你要和陛下作對,徐某還真有些捨不得爲你種下那禍心蠱。”
“禍心蠱?你、你是什麼人!”
左都統聞言,神色驟變,原本平靜的面頰,此刻充滿了驚疑恐懼。
“我是什麼人?看你的神情,你不是應該已經知道了嗎?”
左都統自然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人,可是他同樣知曉,如他這樣的人,不是早已在百年前徹底消亡於世間了嗎?
徐國師的精神,從未如此的歡快愜意。
他的聲音,此刻猶如呻吟,喃喃道:
“也是,在你的印象裏,我們應該早已在百年前,就該全族覆滅纔對,怎麼此刻竟然會出現在你的身前,是不是啊,我的左大將軍?”
大皇子此時,面對下方發生的一切,似是充滿了興趣。
他宛如看戲般,靜靜的矗立一旁,一言不發。
左都統終於無法忍受徐國師那魅惑噁心的言語,他急忙扭頭看向正在一旁靜靜看戲的大皇子,語氣焦急道:
“大皇子,這個人是血將族的餘孽啊,他們是我整個大景帝國的仇人,大皇子你身爲大景帝國的即位之君,且不可和這等人同流合污。”
大皇子嘴裏此時也發出咯咯冷笑,他像是看一個傻瓜一般,看着眼前滿臉焦急的左都統。
“左都統,你此刻方纔想起寡人才是大景帝國的繼位之君嗎?”
“你可知道,若非有徐國師相助,寡人又如何能成爲這大景帝國的繼位之君?”
“現在,你一個阻撓我登基亂臣,竟然要我和輔君之臣決裂,你覺得可能嗎?”
左都統的一口虎齒,早已磨的的吱吱亂響。
他嘶聲高呼道:
“陛下,你不能忘記曾經的血將族對我大景臣民的荼毒啊,他們的手中,可是飽含着我大景帝國數百萬臣民的冤血啊。”
徐國師的嘿嘿冷笑,再次響起。
他不但沒有阻止左都統此刻的話語,反而開始在一旁幫助他描述起了細節。
“你說錯了,不是數百萬,準確的說,應該是七百四十九萬,其中女嬰三百七十三萬,男嬰三百七十六萬,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
左都統眼見徐國師親口承認,急忙擡頭向大皇子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期待着大皇子聽到了徐國師的這番自述後,能夠勃然大怒,能夠煥然醒悟。
可是事實卻是,大皇子的眼中除了閃過一絲的驚訝外,竟然再無絲毫異樣。
他甚至悠悠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遺憾的說道:
“沒想到啊,當年你們血將一族,竟然已經收集了如此多的嬰血,只是可惜的很,最終還是沒能達到那最終的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數。”
左都統瞬間麻木,他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模樣,看向那正一臉遺憾的大皇子。
“陛下,難道、難道你也修煉了那魔嬰血經?”
“不然的話,你以爲我那長壽的父皇,又怎麼會死的那麼突然?不然的話,你以爲寡人又如何能在這短短數月之間,穩定朝廷大局?”
左都統終於全部明瞭。
此時此刻,他腦中突然浮現出了數百年前的一個深夜。
前代皇帝,深宮密召,對他委以重任,消滅荼毒大景臣民的血將一族。
當時的血將一族,威勢正盛,族內高手如雲,族外門徒遍地。
爲了剷除這夥權勢已然通天的帝國禍根,左都統絞盡腦汁,查訪得知,溶血毒對於血將一族存在着巨大的破壞性。
最終,左都統隻身潛入血將一族密地,將溶血毒撒於血將一族修煉所有的嬰血池內,導致血將一族全員重創,隨後方纔以大軍一舉覆滅。
這歷歷往事,此刻浮現在眼前,簡直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上代皇帝陛下誓死剷除的帝國禍根,最終竟然會在接任皇帝的手中死灰復燃。
非但死灰復燃,甚至還有愈演愈盛的趨勢。
“景嶽,終有一日,你會明白,血將一族,所能帶給你的,除了毀滅,再無其他,你會明白的,你會遭受來自這個帝國數百萬冤魂衆生詛咒的!”
無奈之際,左都統只能通過詛咒,宣泄自己憤怒,宣泄自己的無奈。
可是就連他自己心中也早已明白,自己的詛咒,對於眼前的兩人,是何等的蒼白,何等的無力。
禍心蠱,血將一族祕傳邪術之一。
旨在通過以自身精血飼養的血蟲,鑽入敵人心臟,再協以血將一族特有祕術,從而達到控制敵人的目的。
上百年前,血將一族就是通過這種祕術,達到禍害百萬生靈而無人過問。
此刻的左都統,終於眼睜睜的看着這個曾經已經被自己徹底澆滅焚燬的邪術,再次浮現於世,落入己身。
左都統的眼神,隨着血蟲的鑽入,開始逐漸渙散,逐漸麻木。
終於,當他瞳孔散放到最大程度之際,一股嘶心怒吼,從他喉間傳出。
這一聲怒吼,來的突然,去的卻也迅速。
很快,嘶吼聲逐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詭異陰冷的咯咯冷笑。
左都統的目光再次開始凝聚,只是此刻,他眼神深處,再也沒有了往日的豪放正直。
此時的左都統,眼神深處,滿含一股邪魅詭異,宛如一隻嗜血而待的冷血兇獸,隨時準備着對敵人發起陰暗致命的一擊。
“從此刻起,你馬上返回黑水軍內,一切保持原狀,同時待黑水軍徹底穩定之後,伺機滅殺黑水軍所有高層,明白了嗎?”
徐國師冷冽的聲音,緩緩傳出。
左都統像是一個溫順乖巧的小姑娘般,靦腆的點了點頭。
“放心吧,主人,我明白怎麼做,黑水軍會爲他們當年的罪惡,付出慘重的代價,這是他們永生難以承受的代價。”
徐國師很開心,忍不住咧嘴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不過在你返回之前,還是先吃了這粒解藥再說吧,他會解除你身上此時壓制靈力的劇毒。”
黑水軍營地,四方軍明面上,已經亂做一團。
自從當初夜梟隊奇襲之後,黑水軍高層瞬間變成了一羣貪生怕死的膽小之輩。
他們早已忘記了訓誡部隊,也早已忘記了約束手下。
他們一天到晚,龜縮帥帳,從不外出。
而他們麾下的一衆兵士們,在這個時候,卻如同脫籠猛虎,開始在西北大地上肆虐瘋狂。
他們擾亂民生,他們洗劫官倉,他們時常與深山械鬥,血流成河。
整個西北大地,沒有人再將他們視爲守護自己的英雄。
可是今日,西北的亂象卻突然大轉。
往日散亂的黑水軍,竟然開始一個個主動歸營,主動訓練。
山野間,再也沒有了廝殺械鬥,各城內,也不再有將士擾亂。
朝廷的一紙詔令,終於結束了西北的亂局。
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黑水軍的左都統,即將回歸黑水軍內。
左都統,爲黑水軍安危而獨身入宮,此刻,他安然迴歸,黑水軍全員集結,準備了史上最爲宏大的歡迎儀式。
葉天帝此刻也在迎接的隊伍之中。
他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千戶,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沒有人在將他當成一個千戶對待。
知情的人,明白葉天帝的能力手段,早已非千戶所能侷限。
不知情的人,卻也知道,此時此刻,四方都統,八大軍師,都對這個小小的千戶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