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這個人應該被河水帶着衝向下游,在某個水灣中被衝上岸或被某塊巨石攔住,逐漸腐爛。
但讓沈長軒意外的是,薩滿的屍體竟然就在水中迅速腐爛,變成了一具枯骨。
這讓沈長軒意識到,水中有一道陣法,腐蝕了薩滿的肉體!
如此一來,整件事情就不只是薩滿利用蠻部的愚昧逼人以童男童女祭祀河神這麼簡單了。
沈長軒當即屈指測算,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並鎖定了陣法的來源。
這道陣法設置之人竟然是遠在甘州、涼州二府之外的大草原蠻部王庭中!
那個人叫作帖木心,是個有通明徹悟境修爲的高人。
沈長軒立即想到,饒思遠之前提過,蠻部最近一段時間出了個修爲頗爲不凡的修行者,蠻部甚至以其爲憑據,將觸手伸到大沼澤中。
沈長軒曾經料想自己有可能在大沼澤附近遇見蠻部的高手,但沒想到是以這種形式。
他微微垂下眼瞼,繼續推算,測算的結果讓他有種大喫一驚的感覺。
無定河一向河牀不定,時常氾濫成災,導致兩岸的牧民流離失所,這本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事情。但近些年無定河改道尤其頻繁,卻和這帖木心以及他的徒子徒孫脫不了干係。
帖木心之所以這麼做,是人爲地製造災荒,逼迫在無定河附近放牧的蠻部牧民爲生計向甘州、涼州兩府定居的百姓發動劫掠,以此侵擾大乾王朝,令大乾王朝戍邊的軍隊不得不將主力佈置到無定河方向,減輕蠻部王庭的壓力。
讓無定河改道頻繁,少不得消耗修行者的真元,帖木心自然不會將真元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他採用的手段在無定河水下設置陣法,並安排一些修爲微弱的修行者作爲薩滿利用大水氾濫的恐懼逼迫無定河附近的蠻部牧民祭獻童男童女,補充陣法的力量。
如此一來,牧民祭獻得越頻繁,無定河的水患就越嚴重,而帖木心和蠻部首領面對大乾王朝的壓力就越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無定河兩岸的牧民是他們的犧牲品。
在他們眼中,這些牧民雖然系出同源,但和牲口也沒有區別。
沈長軒接收到占卜術反饋的結果,面無表情,眼中殺機閃現。
與此同時,青鋒劍從虛空中浮現於他胸前。
“去,殺掉他!”他冷冷地對青鋒劍吩咐道。
青鋒劍劍身輕顫,發出龍吟般的聲音,衝上重霄,消失不見。
沈長軒站在無定河邊,用隱匿術藏匿身形,而後靜靜等待青鋒劍的結果。
對於蠻部和大乾王朝的爭端,他無心去管,帖木心修爲如何,會不會對大乾王朝的修行者造成威脅,他亦不會多加關注。
這些本來是公門的事,既然公門沒有動作,他也沒必要越俎代庖。
只是,今時今日他了解到無定河邊發生的故事,胸中意難平,不因犧牲的是蠻部牧民而冷眼旁觀。
除惡務盡,與對方的身份部族無關。
所以他衝冠一怒,仙劍激發,要拿帖木心的命!
……
他便是蠻部最強修行者,帖木心。
帖木心身邊的一個瘦猴兒般的男子摸了下下巴,然後陰惻惻地說道:
“師尊,前日我潛入天陽關,刺殺了駐守大將,現在甘州的軍隊羣龍無首亂成一團。”
帖木心擡眉,道:
“哦?有出息了,連邊關大將都敢去刺殺?不錯,當獎黃金萬兩。”
瘦猴兒臉上浮現欣喜之意,當即舉杯,說道:
“多謝師尊,這酒我幹了!”
說完一飲而盡。
帖木心將他的表情收入眼中,淡淡一笑,顯露宗師氣派。
氈幕中又有一人說道:
“甘州的阿史部,不服可汗管教,意圖投靠大乾國。我昨日前往阿史部,把他們都殺光了,管他男人女人小孩兒老頭兒,一個不留!”
他此言一出,帖木心不免眉頭跳了下,顯然對他所說不喜:
“阿沁,是誰讓你去做這件事的?”
那被他稱作阿沁的男子聽他這麼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帖木心便冷哼一聲,說道:
“阿史部再不服從管教,也是我天部的一份子,教訓一下便是,豈可濫殺!”
阿沁被帖木心這麼一訓,登時有種如墜冰窖之感。
他知道觸了帖木心黴頭是什麼下場,不由得冷汗直流。
帖木心將他的表情收入眼中,說道:
“自己去‘鬼方’認罰,若能活着回來,我便不予追究。”
阿沁聽帖木心如此說,雙腿不停地哆嗦。
入鬼方,九死一生。帖木心的處罰,與要他命沒有什麼區別。
可他不敢向帖木心求情,因爲這種處罰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若繼續觸怒帖木心,他會遭到怎樣的折磨可想而知。
阿沁頭皮發麻,卻強忍着心中恐懼,說道:
“多謝恩師不殺之恩!”
說完離開氈幕,前往鬼方受罰。
帖木心看着他離開,冷冷說道:
“可汗宅心仁厚,我亦秉承善念,輕易不動刀鋒。你們亦要牢記,修行之人要清心寡慾,絕不可妄動殺念!”
其餘人聞言皆諾諾。
帖木心繼續說道:
“阿史部的遭遇,說到底,是無恥的大乾國威逼利誘的結果!他們的血債,要記在大乾國上。來日我部攻破天陽關,長驅直入長京城,要讓大乾人好好嚐嚐我們這些年經受的苦難,刀柄所指,血債血償!”
氈幕中衆人便齊齊說道:“血債血償!”
好似全然忘記了帖木心剛纔還在說不可妄動殺念。
就在這時候,一個年紀較小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師尊,聽說大乾國也有不少修行者。他們和你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