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霆順手衝了杯咖啡,放在她的手邊,等着她。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熟能生巧?”顧少霆含笑將散發着奶香味的咖啡送到夏綰綰的書中。
“綰綰,聽說你的母校已經擇定了日期拆遷了,你知道嗎?”
夏綰綰愣了愣,“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說?”
顧少霆無辜地道,“你每天不讀新聞嗎?我是在來的路上,順手在車上讀新聞簡報看到的。”
夏綰綰一時語噎。
許小薇剛開始是有製作新聞剪報每日提交的習慣,可是夏綰綰的工作是時尚設計,對新聞並不敏感,所以後來就取消了。
“學校爲什麼要拆遷了?”
“校舍是從1980年代就建造的,到底有些老舊了。剛巧有位國際巨星非常喜歡捐款建造學校,就捐款重建你的母校了。”顧少霆笑了笑,“這次真的和我沒有關係。”
“我想回去再看看……”夏綰綰輕聲道,“在她變成廢墟之前,我想重新看一看她。”
“好。”
李聿琛備車,帶着顧少霆和夏綰綰一起去了夏綰綰的母校。
學校一如往昔,從校門往裏看進去,一片綠蔥蔥,紅牆上爬滿了常春藤,窗戶還是老式的綠色格子窗,用小插銷開關那種。
處處透露着80年代的氣息,乾淨而美麗。
學校是小初高一體的,在這裏就讀的孩子,可以一直讀到大。
因爲馬上面臨拆遷,這座學校現在空無一人。
夏綰綰和顧少霆一起走在學校中,走過熟悉的走廊,來到一處空的教室前,忽然別過了臉,淚水落了下來。
“怎麼了?”顧少霆手足無措地看着夏綰綰。
“沒事……”她只是忽然想起來,曾經和她一起坐在這個教室裏的女孩兒,已經不在人世了。
顧少霆也想起來了夏綰綰最好朋友的事情,他沉默地拿出了紙巾遞給了夏綰綰。
夏綰綰一間間走過音樂教室、畫室,又在走廊上站了好久,她看着樓下的操場,忽然感覺一陣難過。
“爲什麼要拆掉這裏?”夏綰綰忽然很不高興的口氣,“這裏明明那麼美,就不能保護下來,一定會有很多眷戀的人,願意回來看看的。”
她指着學校的門口,“以前媽媽如果閒着的時候,總會開車來接我。”
她又看向大門,“我記得媽媽第一次帶我去學校的樣子,她牽着我走過那片石板路,學校門口有一個賣麥芽糖和各種零食風車的老奶奶……有一次我撿到了一個兩三歲迷路的小孩子,我給那個小孩子買了好多零食呢。後來人家媽媽來把小孩子接走了,並且很不高興地看着我,我就問媽媽是不是我做錯了,媽媽告訴我,我沒有做錯,心善從來不是錯。”
她說着說着就哽咽了。
“等我上高中了,我就搬到了那邊的校舍了……剛開始的時候我的名聲還不是那麼差。”夏綰綰輕聲道,“在我母親沒有出事之前,我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可是母親出事後,我的生活就變了。我和我的朋友們中午徒步去學校外的店鋪喫一碗麻辣燙……晚自習的時候,我偶爾也去喫。”
夏綰綰的眼神忽然很哀傷,“後來媽媽出事了,我總是沒有錢啊,我的那些朋友就每個從自己的碗裏挑一些菜給我……哈……”
她說不下去了。
“可是夏輕語卻總是穿着漂亮的裙子,點着校外的肯德基麥當勞,還有披薩,並且讓送到學校裏來。我要面子,後來我就不和我的朋友們一起來往了,只有程芊芊,她一如既往地和我走在一起。她說她本來家就很窮啊,所以也不在乎朋友是不是有沒有錢,反正都比她有錢。”
顧少霆的心情忽然變得很沉重。
程芊芊最後是怎麼死的,夏綰綰是怎麼出國的,他都知道了。
“這所學校還是炸了好了。”顧少霆道,“既然有那麼不開心的往事,炸了重建不是剛好嗎?”
“我想去喫那家的麻辣燙了……”夏綰綰忽然委委屈屈地說道,“不知道好喫不好喫,我一直沒有喫到完整的麻辣燙。”
“好,我們去看看還有沒有開門了。”顧少霆笑着道。
夏綰綰和顧少霆一起去了那家小店,曾經以爲無比時尚的小店,現在看上去卻是老舊的感覺。
老闆已經認不出夏綰綰了,畢竟誰都無法將夏綰綰和曾經那個不起眼的女孩子聯繫起來,殷勤地上來招呼着。
顧少霆將菜單上所有的菜都點了下來。
媽媽走了之後,她度過了很久很久晦暗的時光啊。
她看向顧少霆,這是曾經被她奉爲從天而降,拯救她的神祗的男人。
如果不是她,即使她的生活不再拮据,即使她千辛萬苦地和家人爭鬥贏了,可是也絕對不會後來幸福美好的時光。
是他給了她光、希望和幸福。
“一切都過去了。現在你有我,還有未來。”顧少霆輕聲道。
老闆娘忽然笑着走了過來,“你是綰綰吧?”
夏綰綰怔了怔。
“我記得你,你是以前來喫過飯的女孩子中,最漂亮的一個。”老闆娘拿出了一個玩具熊,“這是你當時賣給我的玩具熊,你還記得嗎?”
夏綰綰看着那個玩具熊,“是小熊……”
“當時你賣掉這個玩具熊一定很不捨得吧。”老闆娘溫柔地道,“我一直替你保存着,它也一直在等着你呢。”
“謝謝你。”夏綰綰接過了玩具熊,又拿出了一張五十塊錢的紙鈔,遞給了老闆娘,“這是當時的錢。”
顧少霆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老闆娘拿過了老闆娘笑着道,“祝你幸福啊,孩子。”
夏綰綰抱着小熊,一下子淚流滿面了。
夏綰綰低頭喫完了麻辣燙,就和顧少霆走出了小店。
店裏的老闆娘的女兒忽然衝了過來,“媽,我剛看到監控了,是顧少霆對不對?”
“啊……如果是夏綰綰的丈夫的話,應該就是顧少霆了吧?”
女兒驚聲尖叫着,“真是顧少霆?天啊,媽媽你怎麼不早叫我!”
女兒瘋狂地衝出了店鋪,只看到顧少霆護着一個嬌俏的女孩兒進了車子中。
“好帥!只是一個背影就那麼帥!還有那個女孩兒,媽那就是你一直掛在嘴邊忘不掉的夏綰綰?”
“對啊,是夏綰綰,那個以前在店裏喫飯的女孩。”老闆娘笑着道,“那個女孩兒我早就看出來不俗了,即使穿着最破爛的衣服,也氣質逼人,眸子中有着堅強獨立的乾淨勁兒。”
“我原以爲她很傻,被朋友們背後嘲笑欺負也不知道。沒想到,她當時竟然寧肯賣掉自己的舊娃娃也要還掉錢——那可是名牌娃娃呢。”
“小姑娘雖然不知道自己信任的朋友們在背後議論她是撿破爛的,跟狗一樣揀食喫的女孩兒,可是她仍然賣掉了自己的娃娃,換來自己請客還人家幾個姑娘的人情。那是她骨子裏的自尊自強。”
老闆娘看着自己的女兒,“我希望你將來能夠和夏綰綰一樣,不管面對什麼,始終保持着自己的尊嚴和驕傲,不要讓任何人看低你。”
“媽,我知道啦~”
“豪門從來都不是瞎子啊,夏綰綰能夠不靠家族的情況下打拼到如今的成就,並且得到家族長輩的認可,可能,靠的就是她骨子裏的倔強勁兒吧。”
…………
夏綰綰捧着小熊,“這是媽媽留給我的小熊。我以前有很多玩具的,它被扔在雜物間,我早就忘了,後來,它陪我渡過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這麼珍貴的小熊,後來爲什麼被賣掉了?
顧少霆沒有問,只是想起來,就覺得心口隱隱發痛。
車子忽然停了下來。
夏綰綰愣了愣。
“總裁,夫人,前面有個女孩子攔着我們的車子在招手。”
顧少霆皺了皺眉。
在和綰綰結婚之前,這樣攔路攔車,甚至故意出車禍吸引他的妄圖攀附富貴的女孩兒可真不少。
現在怎麼又來了?
難道是因爲新聞報道了他和夏綰綰分居的事情,讓那些女孩兒又想捲土重來了?
“繼續開。”顧少霆冷聲吩咐。
“等等,顧少霆。”
夏綰綰看着車下的女子,覺得有點熟悉,“好像……是找我的。”
夏綰綰拉開車,走了下去。
“真的是你,夏綰綰!”那個女子驚喜地說道,“你現在變得好漂亮好時尚啊……”
女子又看向了車子,咋舌道,“這是賓利慕尚?”
她的聲音更熱情了,“好久沒有見你了,你的變化真的太大了。”
夏綰綰不動聲色的退後一步。
“你後來考上大學了嗎?”她不客氣地問道,“我們都說你瘋了,又被強姦了,一輩子都被毀了啊……沒想到,你竟然混得這麼好?”
大嗓門的聲音,刺耳難聽的鑽進了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