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方外:消失的八門 >007、陌生的熟人
    心理諮詢過程中,有時也會有第三者在場,通常都是求助者的家屬,這需要經過諮詢師和求助者的同意,前提是在場的第三人不能對諮詢過程產生不利干擾,而且有助於瞭解求助者的情況。

    丁齊沒有見過此人,卻一眼認了出來,前天晚上剛剛在網上搜過他的照片,正是田相龍

    田相龍的個子不算太高,目測將將一米七出頭,雖然人到中年,但體格尚顯健壯,也能看出來年輕時身體應該很棒,打的底子非常好,如今已明顯有了小肚腩,向後梳的大背頭稍顯凌亂,已微微有些謝頂。

    田相龍突然出現在這裏,丁齊就意識到對方應該不是來做心理諮詢的。但身爲一名諮詢師,職業的要求他在諮詢室中就要融入角色,丁齊很禮貌地微笑道:“二位請坐這位就是洪桂榮女士吧請問這位先生是您的什麼人我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

    洪桂榮:“這是我老公,他可以和我一起坐在這裏嗎”

    丁齊:“如果您主動要求這樣,並認爲對解決您的心理問題有幫助,當然可以。如果在心理諮詢的過程中,有什麼問題需要他迴避的,我們可以再要求他暫時迴避。”

    諮詢室中有一張茶几和兩張沙發,茶几一端的單人沙發是丁齊的座位,茶几側面的長沙發是求助者的座位。之所以這麼佈置,是丁齊需要隨時掌握與求助者之間的心理距離。

    在長沙發上,有人會坐得離他近一點,有人則會離他遠一點,這也能反應出相應的性格特徵以及對諮詢師的態度。有時候通過觀察求助者在長沙發上坐的位置變化,丁齊也可以判斷對方與他之間心理距離以及信任關係的變化,或者是話題敏感度的變化。

    另一些時候,長沙發上還可以多坐一個人,就像今天這種情況。這兩個人都想坐到靠近丁齊的一端,田相龍稍猶豫了一下,已經被洪桂榮搶到了位置。她是名義上的求助者,坐到這裏也是對的,丁齊沒說什麼,只是拿出兩個紙杯給他們倒上了水。

    田相龍坐下後目光遊移,不斷打量着房間裏的陳設,就連天花板的角落都沒遺漏,突然問了一句:“丁醫生,這裏沒有錄音攝像吧”

    丁齊微笑着解釋道:“雖然您叫我丁醫生,但是我還是要強調,我們的關係不是醫生和患者的關係,就是諮詢師和求助者的關係。求助者可能受到心理困擾,但通常並不是病人。這裏沒有錄音錄像設備,我們也會爲會談內容保密,除非你們同意,我不會做現場記錄。”

    洪桂榮白了老公一眼道:“我早就打聽過了,這裏不能錄音錄像,也必須保密。”

    丁齊又問道:“不知道我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助你們的洪桂榮女士,看你的預約登記資料,需要求助的問題是失眠困擾”

    說完之後,丁齊在等待洪桂榮的回答。洪桂榮身體前傾,似乎是突然間做了什麼決定,脫口而出道:“丁醫生,聽說您要給一個叫田琦的病人做精神鑑定田琦就是我兒子”

    丁齊吃了一驚,這也太直接、太着急、太赤裸裸了。比丁齊更喫驚的是田相龍,他顯然沒有想到媳婦居然第一句話就直接說這個,表情非常錯愕,這跟事先商量的不一樣,他一把抓住洪桂榮的胳膊,想阻止什麼卻已經來不及了。

    丁齊儘量保持着平靜,很專業地回答道:“洪女士,我想你對心理諮詢工作有所誤解。我們的任務是幫助求助者解決心理問題,排解心理壓力,建立正確的認知和行爲模式,而不是幫助求助者解決現實生活中的具體問題。”

    洪桂榮急切地說:“這些我都知道的,丁醫生,我們好不容易纔打聽到你,你下週就要給我們家田琦做鑑定了社會上很多人對我家老田有意見,但我家田琦確實有精神病,只要能公正鑑定,無論你需要什麼”

    “行了,別說了”開口打斷她的反倒是田相龍,這位田老闆神情很尷尬也有些惱怒,又向丁齊陪笑道,“丁醫生,實在不好意思,我媳婦的心情有點太着急了,說話也不着調,請您別往心裏去。我們確實是來做心理諮詢的,但沒想到她一開口卻說這個。

    我是知道規定的,不能干擾您的工作,所以我們絕對沒有干擾您的意思。但既然已經說到了這個情況,那麼我就向您表個態,將來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不用您主動來找我,我一定會安排得讓您滿意。

    我說的是將來,不是現在,與今天這件事也毫無關係,與您給我家田琦所做的鑑定也毫無關係,請您千萬不要誤會”

    身爲一名優秀的心理學者,丁齊雖不敢說能時刻看透人心,但也能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的心理活動。田相龍不知通過麼途徑打聽到,他是給田琦做鑑定的鑑定人,來到這裏的目的就是想做他的工作。

    如果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田相龍這麼做顯然是違反規定的,但假如他一定要這麼幹,或許可以換一種更聰明的辦法。既然丁齊是掛牌心理諮詢師,田相龍就來做心理諮詢,應該假裝不知道這回事。

    只要田相龍不說破,在鑑定人職業紀律要求下,丁齊也不能主動說破。

    田相龍通過談話介紹自己的情況,提到兒子出的事,強調田琦病情的真實性以及自己所受的苦惱與困擾,這會很引人同情。在這種場合,身爲諮詢師的丁齊不能主動點破,其實大家是心照不宣的。

    田相龍可以表達對丁齊的讚賞,暗示以自己的身份可以對他的回報,從而施加影響。

    這麼做當然也是違規的,但丁齊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是一種更聰明的策略。田相龍來之前存沒存這種打算,丁齊並不清楚,但若田相龍真有這種想法,剛纔洪桂榮一開口就已經破壞了這種可能。

    很顯然,夫妻二人來之前商量過,但實際發生的情況與他們事先商量的不一樣。洪桂榮聽說這裏的會談是保密的,也確定沒有音像記錄,直截了當就想收買丁齊了。這種人往往把問題想得很簡單,按她認爲最有效的方式去做,並不願意顧及其他人的處境與感受。

    而田相龍比他妻子高明或者說精明多了,立刻試圖扭轉和彌補事態。就算想收買鑑定人,也不能表現得這麼直接,尤其是不能與鑑定工作產生直接的因果關係。

    假如丁齊鑑定出了令他滿意的結果,通過其他方式對這位年輕學者進行資助、贊助或幫助,以表示感謝和欣賞,都是事後可以操作的。比如在申請科研經費、出學術成果、參加研討交流方面,對一個年輕學者其實有很多文章可做,那樣才顯得更隱蔽與巧妙。

    在丁齊看來,田相龍雖比他老婆高明,但也高明得有限,依然是把他自己在商場、政界魚人打交道的習慣延伸到其他領域中。

    田相龍自以爲聰明,在某些方面他確實可能精明能幹,否則怎能發大財呢但在其他方面,也有可能只是個自以爲是甚至自我膨脹的半調子,否則怎能幹出直接來找丁齊這種事

    丁齊只得很無奈地搖頭道:“田先生、洪女士,如果你們有行賄企圖,或者事先干擾到鑑定人、對鑑定工作施加影響和壓力,就算我沒有收你們一分錢好處、就算我做出了對田琦有利的鑑定,在法庭上鑑定結論也可以被質疑爲無效,因爲程序不合法。

    你們不應該私下接觸與干擾鑑定人,而在這裏,我做爲心理諮詢師,也不應該與你們有諮詢室之外的利害關係,這同時違反了兩方面的規定。洪女士如果還有心理問題需要求助,繼續找我諮詢已經不合適了,我可以給你轉介另一位諮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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