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沈清燃輕輕地問道。
“後來，我機緣巧合的被殺手組織收養，培養成了職業殺手，所以，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當中，經過家鄉的時候，我親手殺了他們，還有他們全家。”
朱利安從來都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但是，大多數時候，她還是希望在沈清燃的面前，以一個善良的樣子存在的，因此，在沈清燃面前說出這些事情，對朱利安來說，是莫大的挑戰。
沈清燃聽到“殺了他們全家”的時候眉頭微蹙。
朱利安捕捉到了沈清燃的情緒變動，臉上的悲涼淡了些，“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她微微的挑眉，沈清燃暗暗的想着，如果她是個短髮女孩，此時，一定是一副痞痞的樣子。
沈清燃心中沒有之前對於那些犯罪的人的不接受，反而，她有些心疼朱利安。
她到底經歷了多少，才能笑着將這話說出口呢？
“沒有。”沈清燃認真的搖搖頭。
朱利安聽到沈清燃的回答，身體一頓。
“我理解你的選擇。”沈清燃輕輕嘆了口氣。
“如果以前的我，或許，從我學法的思維來講，他們殺了你的家人，你殺回去也就算兩兩相抵了。”沈清燃坐在原地。
兩個人並排着坐着，看向落地窗外的風景。
“但是，如果說那些混混的家人無辜，那麼你的家人豈不是更無辜？”
“況且，這樣的事情，比不出來誰更慘。”
沈清燃看向遠方，眼睛裏帶着些許落寞。
“受傷害的人，心裏應該怎麼填補呢？不是血債血償就可以的，就像是——今天那些人都死了，但是，我的孩子也不會回來了。”
“其實當時的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也陷入了自我懷疑裏，當時我一直覺得，是我當時害了我的家人，或許，我不存在，這些事情就不會發生？”朱利安轉過頭，看向沈清燃的眼神裏面，逐漸的有了生人的溫度。
“後來，經歷了許多的任務，我卻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麼？”沈清燃追問道。
“想明白了，我沒有那麼渺小，也沒有那麼厲害，那些混混，原本就是些亡命之徒，他們嗜殺成性，不是我家，也會是別人，壞人從來不會停止作惡，那麼，我們受傷害的人，爲什麼要把經歷浪費在那些沒必要的自我反省上呢？”
“我只恨，當初沒有留他們一個活口，以至於到了現在，每次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心中憤憤不平的時候，都找不到地方可以發泄。”
朱利安從一邊的櫃子裏掏出酒來，倒是關心沈清燃的身體，因此沒有邀請沈清燃一起喝。
她幹了半瓶，臉上浮現起若有若無的紅暈。
“想明白之後，我就想着，要是當時留個人給他們下葬就好了，我不爽的時候，還能去踹墳，但是因爲是團滅，所以，一個活口都沒有，他們都被我扔到亂葬崗去了。”
朱利安又喝了一口酒。
“正常來說，這個時候肯定會有人罵我心狠手辣了。不過那又怎麼樣呢？螻蟻罷了！再者，又不是他們的家人被殺了，他們怎麼會理解我這些年的煎熬和痛苦。”
朱利安不知不覺喝了一地的啤酒，眼神都有些迷離了，“原來我也不確定，我到底是爲什麼被你吸引。現在想想，或許就是你想要爲孩子報仇的孤注一擲的樣子，真的跟之前的我很像吧。”
朱利安是真的喝多了，說着說着，竟然靠着墊子睡了過去。
沈清燃倒是絲毫沒有睡意，她拿了一張毯子，給朱利安蓋上，自己便坐在一邊。
靜靜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寂寥的星子。
她記得小時候，媽媽曾經說過，死去的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一直凝視守護着自己在乎的人。
或許，她的孩子，此時也在夜空的某個地方，靜靜的看着自己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去的。
醒來的時候，沈清燃只覺得大腦都清明瞭許多。
至於朱利安，想要在沈清燃的房間裏過夜是不可能的。
沈清燃熟睡之後，霍廷宸就通過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將朱利安弄了出去。
將沈清燃抱到牀上，蓋上被子。
沈清燃睡了個好覺，就連起身的動作，都麻利了許多。
一晚的時間，足夠她想清楚了很多。
起牀之後，看到霍廷宸，沈清燃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想回去了。”
霍廷宸的眸子閃了閃，剎那間滿是星光，“好，我去安排。”
霍氏有許多的活動需要在這邊收尾，馮氏那邊也需要一個交代，霍廷宸將回去的事情提上日程，但是真正啓程，恐怕還要一週以後。
這段時間裏，霍廷宸和霍廷晟在外面忙碌着，倒是溫子煜經常來陪着沈清燃。
兩個人在之前說清楚之後，一直是像普通朋友一樣相處。
沈清燃在家裏，要不就是躺着，要不就是坐着，實在有些無聊，因此，在誠誠說，她的身體有很大的好轉之後，她便提出了，想要回之前的許曉冉的家看看。
終歸是在這裏生活了兩年，即將離開了，總要去道個別。
溫子煜開車帶着沈清燃去了許曉冉以前的家。
車輛駛過熟悉的街道，看着熟悉的路口，越往裏，路上的人變得越少起來。
“這裏，原本也算是務工人員集聚地，怎麼就這幾天，人倒是少了？”沈清燃有些好奇。
溫子煜開着車，看了一眼坐在一邊滿臉好奇的沈清燃，“一會兒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沒開多久，便到了巷子口，那巷子狹窄，溫子煜的車進不去，因此，兩個人便下車往裏走。
剛想要進去，便在門口，遇見了之前經常打招呼的王婆婆。
王婆婆自然不知道許家到底發生了什麼，如今，看到久不回來的“許曉冉”回來，連忙迎上前來。
“丫頭啊，你怎麼這麼久沒回來啊！你爸瘋了你知道嗎？”王婆婆向來是整個巷子裏最大的八卦來源，看到許曉冉，彷彿是找到了問題的源頭。
“什麼？瘋了？”沈清燃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溫子煜，溫子煜笑而不語。
王婆婆看向站在許曉冉身邊，一身貴氣的溫子煜，走過來，拉着許曉冉站得遠了些。
“丫頭啊，這是你新男朋友吧！”
還不等沈清燃反應過來，王婆婆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外面停着的車子上，“哎呦喂，這個車，一看這麼大，不便宜吧，這孩子，家世一定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