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少瑾看着這個唯一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的親人,突然紅了眼眶。
他當然不想要離開封逸辰,活着總是好的,至少能陪着墨凌薇白頭到老,若是他死了,誰能像他一樣愛着墨凌薇,誰來保護封逸辰?
可戰禍連連,他確實也無法保證什麼。
別的權貴之家,爲了權勢和財富,彼此斗的你死我活,恨不得置手足於死地,獨留自己一個人繼承全部的家業,可在封家,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從前封少卿還在世,長兄如父,所有的重任被大哥一肩挑起,他們一個個樂的輕鬆自在,都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遠走西洋,在滾滾商海里,過得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封逸辰更是肆意妄爲,對權勢不屑一顧,對賺錢毫無興趣,一心沉迷在自己的醫術裏。
沒錢了就找他要,想要某味藥材,就去央求疼他的大哥和夫人,彷彿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享受着金尊玉貴又我行我素的人生。
只要不傷害自己,只要不傷害他人,封家人就對他格外縱容,只有他纔是不受封家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限制的一個。
封少卿最早出生,是早逝的孃親顧靖怡手把手的教養長大的,性子溫潤如玉,家教極嚴,家風嚴謹。
作爲長子,自然給兩個弟弟樹立了好的榜樣。
封少瑾性子尖銳,冷冽,生性涼薄,卻有抱負有擔當還有大義和超出常人的能力手段。
封逸辰雖然嬌氣又肆意,但也並非紈絝子弟,該有的規矩都有了,該學的東西一樣也沒有落下。
這也是爲什麼他能在醫術上一騎絕塵,年紀輕輕甩開別的醫者一大截的原因,天分固然重要,後天的興趣和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窒息的感覺在靜謐的車廂裏迴盪着,封逸辰通紅的眼一點點的染上溼意,他的胸腔疼的厲害,嗓子發啞:“哥,......”
封少瑾喉結滾了滾,鳳眸微微擡起,直視着封逸辰那雙常年帶笑的桃花眼,低低沉沉的開口:“逸辰,你已經不小了,要學會面對現實。”
現實就是他無法保證,能平安無事的活到最後。
封逸辰的手肘撐在膝蓋上,身子蜷縮成一團,手背抵着額頭,遮掩住了眸底的驚惶:“哥,對不起。“
封少瑾:“......”
封少瑾不明所以:“你沒有對不起我,父帥的事,只是意外,也許對父帥來說,這個結局纔是對他最大的解脫。”
與其一輩子揹負着愧疚和自我折磨活着,不如用生命的終結換來無愧於心,至少死得其所。
雲城是封暮雲無怨無悔的奉獻了一輩子的地方,他也曾是愛民如子的督軍,也曾是滿腔熱血的少帥,也和外敵正面拼殺過,骨子裏流着華夏的血。
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一件事,便是過於相信一手提拔上來的老狐狸賀長青了。
雲城落到如今的境地,並非他的本意。
人這一生,功過是非,並非聖賢。
封逸辰搖頭:“我不是因爲父帥纔跟你道歉的,我是因爲大哥的死纔跟你道歉的。
大哥死後,我當初悲痛欲絕,把一腔怨怒全都發泄在你身上,你當時一定很絕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