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小鈺一步步的走近,定在薛鐘的面前:“那爲何鍾大夫看到乳孃手腕上的玉鐲時,會露出微愕的表情?”
薛鍾低垂着腦袋,不敢看莊小鈺的臉:“老夫一輩子窮慣了,第一次見到如此好的玉鐲,便......”
“一個窮慣了的人,是不會識別玉鐲的好壞的。”
“老夫問診的女子裏,也有非富即貴的人。”
“薛伯伯,不要把那些人跟我孃親作比,我孃親已經過世十多年了。”
薛鍾:“......”
薛鍾這一次沒有爭辯,整個人佝僂着後背,腦袋恨不得埋進地上的淤泥裏,連呼吸都恨不得隱匿起來。
莊小鈺嘆了一口氣:“我孃親過世,跟你無關,你不必如此自責,還要賠上自己的一生。”
薛鐘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老奴這條命當初是夫人救下來的......”
乳孃痛哭流涕,見他親口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掄起拳頭捶着薛鐘的後背,“你終於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你是薛鍾了。”
時過境遷,莊小鈺也沒打算認親。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黑色的小袋子,塞到薛鐘的懷裏:“薛伯伯,逝者已矣,生者長存,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我也沒打算過來尋求你的幫助。”
薛鍾握着小袋子,掂了掂,便知道里面是散裝的碎銀子。
莊小鈺繼續道:“你欠我孃的一直都沒有還,如今這個人情就當是還給我吧。
......
回程的路上,乳孃看着手裏握着玉鐲發着呆的莊小鈺,問:“大小姐,爲何要讓鍾大夫去查這件事,你若是想知道,直接問姑爺不就好了,還是你懷疑姑爺......”
莊小鈺將那玉鐲用帕子包起來,“阿言未必會告知我那些原本的真相,我原本是打算讓閔公子替我查的,可閔家跟莊家本就不對盤,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他提這件事。
若是萬一查出來的真相不利於阿言,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再就是,閔銳總歸是閔家的少家主,身份擺在那裏,無論做了什麼,都會在閔家家主的監視之中,我根本就不放心。
思來想去,也只有鍾大夫能幫我這個忙了。”
“薛鍾他......”乳孃欲言又止。
“往後這世界上便沒有薛鍾這個人了,只有鍾大夫。”莊小鈺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撥開車窗的簾布,看着外頭陰沉沉的天幕,開口道:“今日元宵節,晚上有燈會,白日裏大家都去清明臺祈福了,我們的馬車也繞過那邊吧,我想去看看阿言。”
換了粗布衣衫,穿着趕車人衣衫的護衛立即拐到了岔路口,往清明臺的方向趕去。
清明臺搭建的很高,站在高臺上,俯身往下看,地上跪拜着的衆生猶如螻蟻一般的渺小。
高臺的八角柱上,是蓮花狀的拖底,聖火還沒有點燃。
天空陰沉沉的,那高臺彷彿跟天幕連在一起,只需伸手,便能觸及到夜晚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