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如默默的聽着,一雙眼溼漉漉的,在瑩白的月光下彷彿有水波流動,握着杯盞的手指微微緊繃着,指甲隱隱泛白。
相憶擡手揉了揉額角,嘻嘻笑着:“只有我生來便享盡了一切福氣,長輩疼愛,兄長呵護,姐姐守護着......
再後來長大了些,才知曉我並非我爹爹和孃親親生的,姑父和大姑姑纔是我的親生父母......
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若是投胎在貧民家,煩惱的便是食不果腹,飢寒交迫了。
月如姐姐,我兄長並非輕浮孟浪之人,他不顧你的意願便帶你來了錦城,還請你不要責怪他,更不要怨恨他......”
胡月如將相憶杯盞裏的桂花米酒換成了花茶,幽幽的開口:“我本就身困牢籠,好不容易脫離那處地方來了這裏,何談怨恨,又怎麼可能責怪他?”
更何況,噬心蠱是欺騙不了人的,她當初身爲聖女,就已經觸犯宮規,犯了情劫,一旦被人察覺,便只能綁在恥辱柱上被活活燒死。
當初不願走,是怕牽連了孃親和妹妹,後來知曉聖女宮被焚燬,聖女也在天火中化爲灰燼,心裏便踏實了。
如今來了這處地方,跟着相憶在市集上走了一圈,看人來人往,聽人聲鼎沸,如此煙火氣十足的熱鬧街道,才知道人間竟是這般繁華,才知道活着纔有千百種的可能......
她一定不會辜負了孃親對她的期望,只是這噬心蠱......
一日不根除,便一日不得安寧,隨時都可能在人前失態。
敲門聲響起。
胡月如看了眼撐着腦袋閉上眼的相憶,站起身,走過去打開門,就見浮生一身錦袍,站在門口。
清雋的少年郎笑意清朗,好看的脣角微微上揚,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見了禮,視線便越過她的肩膀,朝着裏頭望去了,嗓音如美酒一般恰到好處的低醇,“叨擾胡姑娘了,我來接相憶回墨府。”
胡月如側過身,將人請進來:“賀公子,相憶好像醉了,她也沒喝幾杯。”
“她隨母,酒量太淺,一杯便醉,勞煩胡姑娘了。”浮生走過去,身子微微前傾,掌心搭在相憶的肩膀上,輕聲喚人:“相憶,相憶,回府了,醒一醒。”
墨相憶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笑了起來:“浮生哥哥。”
“嗯,我送你回府。”浮生將身上的披風取下來,披在她的身上,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攬着她的肩膀,扶着她站起身,往外走。
相憶清醒了些,不忘禮數週全的跟月如告別:“月如姐姐,等你得空,我下次再過來找你玩兒。”
胡月如點點頭:“好,路上小心些。”
她送兩人到門口,看着兩人上了馬車,直到馬車離開,依然有些會不過神來。
這賀浮生雖然看着溫和,可又有着少見的疏離感,待人接物極其有分寸,可偏偏在面對相憶的時候,關懷備至,且不拘小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