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嶽似笑非笑的合上書頁,坐直了身子。
“不用告訴我說是擔心我浪費了這一身的本事,你又不想成爲我的妻,就算是我浪費本事,也與你毫無關係,可對?”
他一開口就把明盼兒的話完全的堵了回去。
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搖曳的燈光中深邃得讓人沉迷。
明盼兒梗了一會兒,吸了口氣。
“我想讓你做官,自然是因爲有事想讓你幫忙。作爲交換,你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我也會竭盡全力幫你。”
“哦。”
趙嶽點點頭,重新拿起書,不緊不慢翻了一頁。
“可我趙嶽偏偏就是個胸無大志之人,日日地裏刨食,最大的願望便是娶個媳婦,再生幾個兒子,叫他們跟着我一道去地裏刨食。如此這般,你又有什麼忙幫得上我呢?”
“……”
明盼兒忽然想要一個雞蛋糊在這男人臉上。
她默默的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回了炕邊,開始脫鞋,準備睡覺。
趙嶽卻又從書頁上擡起了眼睛。
“怎麼,這就放棄了?”
“不然呢?我還能強人所難不成?”
明盼兒扯過被子遮住頭,翻過身背對着趙嶽。
趙嶽本還想再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最終還是嚥了回去。
土炕睡着並不舒服,但明盼兒實在是累得狠了,竟然也是一夜無夢的睡到了早上。
她醒來的時候,趙嶽已經不見了蹤影,桌上那顆雞蛋還原原本本的放在那裏。
明盼兒爬起來,三下五除二扒掉雞蛋殼,一口咬掉了小半個。
雖然都涼透了,但那雞蛋香還是讓她忍不住直嚥唾沫,對於農家人來說,這可是頂好的東西。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能再喫上那些精細的大餐。
她穿上鞋襪,推門而出。
四房的大閨女趙桃兒正在井邊打水。
趙家的活計說是分到四房輪流幹,但長房自己那原身是個不頂事兒的,二房趙沈氏仗着自己是童生太太,也很少做活,老三媳婦跟老三常年在鎮上,真正幹活的主要還是四房一家。
同樣是親孫女,趙桃兒比二房的趙杏兒還小三歲,看起來卻老氣得多。
“桃兒,有什麼活兒需要我幫忙的嗎?”
明盼兒走上前去問道。
“大,大嫂?”
趙桃兒嚇了一跳,拉到一半的水桶咚的掉了回去。
這個大嫂可不是好相與的,之前七零八碎的欺負人也就罷了,昨兒晚上竟然敢直接跟奶奶和二叔吵架,嘴巴利得跟刀子似的。
這要是懟起自己來,自己可受不了。
趙桃兒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沒,沒有,大嫂,沒有活。”
“豬餵了嗎?”
“我娘去了。”
“雞呢。”
“妹妹去了。”
“那……”
明盼兒一時間也想不出家裏還有什麼活兒可以做,又看着趙桃兒快被嚇哭的樣子,只好擺擺手。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出去轉轉。”
“嗯,大嫂您快去吧。”
趙桃兒連連點頭,就差沒主動伸手把明盼兒推出門了。
明盼兒昨夜便想清楚了。
自己要打的是一場持久戰,且不說她不相信趙嶽是個沒有志向的男人,就算他真的沒有志向,命運也會推着他向前走。
而自己在他身邊,總是可以慢慢培養出信任。
現在最關鍵的還是先在這禾木村立住腳,將來無論做什麼,銀錢總是不能少的。
她出門轉悠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掙錢的商機。
上輩子身爲皇子正妃,她手上也是管過好幾個鋪子的,三皇子再不得寵,但畢竟也是皇子,喫穿用度的開銷全都從她手上過,掄起持家,直接能甩趙李氏十條街。
節省頂多是能不敗家,絕對做不到興家。
“他叔,這會兒纔去鎮上趕集啊!”
“是啊,那不是石頭他娘病着,走不開人手嗎。但是馬上就要收麥子,我家這農具,不去打磨打磨又實在是不行。”
“那可得趕緊去,這要晚了,集就散了,你要去鐵匠鋪,人家可收得老貴呢。”
出門沒多遠,便看見趙王氏的父親王老大套着驢車在跟人寒暄。
明盼兒眼睛一亮,飛快走了過去,淺淺一笑。
“王家大爺爺,我是趙家的孫媳婦,家中有事讓我去鎮上找爺爺和三叔,您能載我一程嗎?”
“啊,你是……趙家嶽哥兒的媳婦?”
王老大眯着眼睛辨認了一下,不敢確定的問道。
他見明盼兒的機會很少,只聽自己女兒說,這丫頭好喫懶做,很難相處,想來應該是個邋遢婦人。
如今看來,小姑娘白白淨淨像個瓷娃娃似的,笑得也禮貌,倒不像說的那樣招人討厭。
“嗯,上來吧。”
王老大點點頭。
明盼兒立刻麻利的爬上了驢車。
打馬鎮離離禾木村只有三十里地,大夏開國的時候這裏還是邊疆,是個軍鎮,後經過歷代君主開拓疆域,這裏也就失去了軍事作用。
而那些發配過來戍邊之人,則代代繁衍生息,形成了現在的打馬鎮。
她們到得晚,鎮上的集已經到了尾聲。
王老大將她放在路口,便自己去處理他的農具。
明盼兒沿着集市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停在一家賣果子的攤子面前。
“嘿,姑娘,買果子,一文錢一捧,最後一點了。”
買果子的小哥兒熱情招呼道。
明盼兒仔細看了看,昨日下山時她在山上似乎是看見過這種果子,數量還不少。
“你這果子若是做成果子醬,豈不是更加好賣,還能放得長久。”
明盼兒試探着問了一句。
那小夥子卻哈的笑起來。
“姑娘,您真會說笑,咱們都是村裏的莊稼人,趁着沒事在山上掏點山貨,做的都是無本買賣,那果子醬不得放糖,光是買糖便買不起了。”
“你這放了糖就得往高了價賣,這村裏人哪有買得起的?”
“您若看不上我這果子,就去鎮東頭那家蜜餞鋪子,或許有果子醬賣你。”
他說完,便蹲了回去,自己捻了個果子扔進嘴裏,不理明盼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