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以前的狼狽和丟人無關重要,安全的活着才重要。
腦中驅散不掉那些被大炮炸得四分五裂的麾下,相比他們,自己算是幸運兒。
“將軍,泥靠在桶邊,小人給你擦背!”
田琴夫閉上眼睛,享受僕從服務。
沒有戰爭的生活就是舒坦。
“轟轟轟······”
少頃,炮聲連續響起。
田琴夫還道是腦中的幻覺,然幻覺太真實,他不由睜開眼睛道:“你能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嗎?”
僕從無動於衷,不論誰佔據清谷城,他也逃不了侍候別人的命。
僕從漠然道,“將軍,聽得到,是霹靂般的聲音,大概宇軍進攻了。”
“快跑!”
田琴夫猛然站起來,意識到自己走光,忙縮進洗澡桶,渾身顫抖,震得桶內水如同沸騰一樣盪漾。
“噗噗噗······”
水中出現連續的沉悶排泄聲,隨即桶內清水中漂浮起穢物。
田琴夫像極了一隻在池塘裏瑟瑟發抖的大號蛤蟆,周圍全是沫沫胰胰。
“嘔······”
僕從捂着口鼻跑出去。
······
清谷城頭架着好些大鍋,國內熱氣喧騰,粘稠狀固液混合物不斷冒泡,冒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國內是熬煮好的金汁。
金汁是用糞便等污穢之物熬煮而成的老湯,它是守城的大殺器,就算敵人用三層厚甲將自己包裹嚴實,它也會順着縫隙鑽進去。
滾燙的金汁燙不死人,只能把人燙傷,或者噁心的從長梯上掉落,但戰後的效果確實槓槓的。
它能促使傷口感染,讓傷兵死到懷疑人生。
有時候守城用的箭矢,也要用金汁浸泡箭頭,目的就是讓傷口感染。
再這個時代,傷口感染相當於判處死刑。
而大量傷兵由於傷口感染死亡,或者截肢後變爲殘疾,這些對士氣的打擊頗大,甚至影響軍心。
弓箭手、長槍兵、刀盾兵、投石兵······一切防禦就位,僕曾發誓要讓宇軍飲恨清谷。
至少在日落之前,宇軍是攻不上城頭。
······
三十門擲彈筒擺成三排,調整好角度。
重炮還在輜重隊伍運送途中,孟青雲只好先用擲彈筒。
“點火!”
轟轟轟······
“宇軍擺的是什麼?”
城頭守軍正好奇的看着擲彈筒,就見黑洞洞的炮口噴出黑色煙霧,幾十個黑點疾速飛向城頭。
看到衝向自己,軍士下意識蹲下躲避。
“嘭!”
“嘭!”
“嘭······”
頃刻間城頭塵土瀰漫,各種碎屑伴隨着鮮血橫飛,慘叫聲連綿不斷。
“咚!”
金汁鍋不斷被炸翻,金汁漫天飛舞,潑在窩在垛口躲避炮彈的毅軍身上,燙得他們哇哇大叫。
城頭頓時惡臭一片。
城樓上觀戰的大多是敵將,所以孟青雲叮囑重點照顧城樓。
看到炮彈向城樓飛來,僕曾猛然蹲下,躲在垛口後。
護衛忙把一枚厚盾舉起,護住僕曾。
少頃,炮聲停止。
僕曾抖了抖身上的塵土,緩緩起身,看到身後的情況,不由懵了。
城樓散架了。
地上躺着不少屍骸,還有半死不死蠕動的傷者,以及他們痛苦的慘叫。
他身邊躺着護衛,頭顱早不知蹤影,屍骸邊上紅白之物濺得到處都是。
活着的將領狂吐不已,僕曾卻呆若木雞。
他現在總算理解田琴夫嚇成那個樣子的原因,這種火器的打擊下,誰能扛得住。
轟轟轟······
第二輪炮擊後,城樓徹底塌陷,城頭守軍都成受驚的鴕鳥,縮着頭趴在垛口下。
只要不擡頭,他就是安全的。
······
“喊話!”
城外,孟青雲負手而立,他身邊站着兩個大嗓門軍士,勸降專用。
“清谷城的毅軍聽好了,你們的血肉之軀抵擋不住火炮,趕快投降吧······”
城頭全是寂寞。
他們的目光都灑在僕曾身上。
僕曾看了看左右,咬牙道:“不降!死戰到底!”
“鴨子煮熟嘴還硬,再來兩輪炮擊,然後攻城!”
隆隆隆······
炮聲連續響起,兩輪炮擊後,大宇的弩陣已布到清谷城下一百多步。
這個距離守軍的箭矢根本夠不着。
“放箭······”
嘭嘭嘭······
扣動弩機的聲音就像是暴雨落在屋頂的瓦上,清脆而響亮。
箭雨如同烏雲升空,然後轟然落在城頭。
清谷城的毅軍從未見過這麼密集的箭矢,拋射的箭雨幾乎無處躲藏。
從天而降箭矢將城頭洗劫一遍,僥倖活着的人轉身四周看,城頭全是刺蝟。
“快!預備隊快上來!”
僕曾把身子捲住躲在厚盾下,沒注意一小截腿露在外面,粗心大意導致腳脖子中了三箭。
他顧不得疼痛,大喊增援。
預備隊拼命跑上城頭,也是成片成片倒下。
此刻的城頭就如同剛收割完的麥子地,那插滿城頭的弩箭正是麥茬。
“擋不住,這實在沒辦法擋······”
有人絕望地吼叫,隨即城頭軍士往下跑。
僕曾沒勇氣喊住將士,讓他們送死。
看着空空的城頭,他突然高喊:“投降······我投降,別射啦,就開城門投降······”
毅軍早沒戰鬥的勇氣,聽到主將投降,長鬆了一口氣。
宇軍兵不血刃拿下清谷城。
······
“傳令,城中儘快清剿,告訴將士們,但凡放下武器投降,皆是我大宇百姓,不可傷害。若有頑抗者,殺!不要心存憐憫,免得留下後患······”
攻下祥鼎城,鶴巫逝下令清掃。
城中,敵軍蝟集頑抗,堵在街道和怨軍交戰,鮮血在街上流淌,不時有怨軍士卒倒下。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兄弟們殺!”
祥鼎城守將祝麻舉刀呼喊,卻沒膽子衝在前面,還讓親兵留在身邊保護。
“孃的,掌心雷伺候······”
怨軍怒了,將掌心雷拉弦後扔進密集的敵羣。
爆炸聲響起,敵軍倒下一片。
敵軍頓時紛亂,如同看到魔鬼一樣,轉頭就跑。
“別跑,衝上去!”
祝麻試圖阻止敗軍,結果被人流衝倒。
“將軍呢?”
幾個親兵在尋找祝麻,一個眼尖的看到,指着地面道:“那不是將軍麼!”
躺在地上的肉餅確實是祝麻。
······
各路宇軍層層推進,逐漸把西京和順天城周圍的罈罈罐罐打爛。
過不了多久,這兩座城就會成爲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