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兩天,商人們在街道上架設貨攤,然後是批發交易,最後兩天才是雜貨交易。
批發交易的大宗是羊毛、油脂、酒、蜂蜜、木材、糧食、鹹魚、礦產……還有奴隸。
最後一項讓羅怡震驚了。
“不是說城市的空氣使人自由嗎?”
“您說自由的城市?那必須經過領主的許可。”謝普回答,“用額外的稅款交換不爲領主服勞役。”
聽上去有點像王安石搞的免役法,區別是一個是政府爲了多得稅款而施行,一個是商人們爲了擺脫勞役專心做買賣而主動繳納的額外稅款。但是城市是否取得自治權利也是要領主同意的,有些貪婪的領主先是同意,然後又反悔了,這之間和其他歷史的進步
一樣,充斥着許多血腥的鬥爭和骯髒的交易。
圖爾內斯特並不屬於自由城市,它的城牆後面居住的有自由民也有奴隸。
甚至交易買賣也不是自由的。
比如羊毛,規定要全部賣給聖奧美爾來的商人,不得賣給別國來的商人,因爲他們從國王和主教那裏用鉅款購買了羊毛專賣證書,所有的羊毛,除了自用以外的都要賣給他們。
聖奧美爾商人在城裏有一個所謂的“據點”,他們稱之爲商館,羅怡以爲叫租界更合適,裏面有他們的小教堂、宿舍和堆放貨物的貨棧,外面築有高牆,這道高牆不是無緣無故建造起來的,因爲他們倚仗財勢,橫行霸道,在城裏名聲很壞。
鹹魚則由漢弗萊來的商人壟斷,除了他們,任何人也不許在圖爾內斯特集市上批發出賣鹹魚。
買和賣,都不是自由的,而是受到了領主的專買和專賣證書的限制,是一種被權力壟斷的行爲。
主教的士兵和僕役在集市上巡邏,這不光是爲了維持秩序,也是爲了查看有沒有違反法令,私自買賣沒有向主教繳納過許可證書費的商品。
這一點讓羅怡皺眉。
她可以想象,這種制度會在將來給她造成多麼大的限制和損失。
如果她發明了什麼東西,而主教規定只有他的商人才能購買,那會怎樣?
如果對方不乘機壓價,也就不會有這種專買專賣的制度了。
特別是在她發現大宗交易的內容裏還包括藍草。
交易藍草的人中她看到了老弗蘭克,詢問後得知,他並不是爲自己,而是爲同族的一個富翁做事,收買大量的藍草和奴隸,預備賣到南方的異教徒國家去,然後從那裏進口染布用的靛藍、明礬和其他染料,這是一個大宗的買賣。
大宗的買賣……
羅怡接下來的逛街就心不在焉了。
但是後面還是發生了一件可以上報紙——如果這時候有報紙的話——的事情,成功地吸引了羅怡的眼球。
一個麪包師被來交易的外國商人指控在賣給他們的麪包裏摻雜白堊(一般用來製造粉筆)他被主教的士兵抓走了。沮喪的麪包師被捆着雙手,由粗暴的士兵推着走,後面跟着吃了一肚子粉筆的怒氣衝衝的原告。
看來,純天然無污染的食品……不代表不會作假……
羅怡還不知道,在文藝復興時期,還有黑心商人往醋裏摻雜稀釋過的硫酸——在硫酸被成功製造以後。當然,他們南方和東方的同行也沒有特別清白,泥捏的烤鴨,紙糊的靴子,冒充牛肉羊肉的驢肉和馬肉,記載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