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校長只得又說：“你少喫點那些垃圾食品，你那個胃……還是要多注意一點。”
宋一輕輕地嗯了一聲，又沒聲音了。
龍校長看過去，眉眼閃過心疼。
他知道，宋一是睡着了。
清晨的陽光灑在她微閉的眉眼上，能瞧見臉上細微的茸毛，溫柔恬靜而美好，分明是不甚舒適的睡姿，她卻動都沒動，那看似放鬆的神情下是緊繃到連睡覺都在留意外界動靜的神經，也只有在這種狀態下，那張精緻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僞裝。
他不敢再多言，連動作都不敢重了去。
可就算這樣，宋一還是在十分鐘後醒了過來。
“你腰沒事吧？”宋一睜開眼站了起來。
“沒事！”
龍校長又是氣又是心疼，心疼她在經歷昨天那麼多事後又一晚上沒睡，氣她剛醒就戳他心窩子。
乾脆沒好氣地說，“我沒有不服老，也沒有不給年輕人機會，我只是因爲擔心某個姑奶奶特意把自己撞了一下，只爲了去醫院看看她。”
“……”
宋一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那什麼，我沒事，這個鶴城誰還是我的對手？”
“那個謝初……”龍校長對他了解不多，但聽說是個厲害角色，“他有沒有……”
“打住！”宋一做了個暫停地手勢，明顯不願多談，“我還有課，先走了！”
還順手從龍校長茶盒裏拿了幾包紅茶。
“哎，那是龍阿爺親手炒的茶葉，你又不喝茶，你你…你簡直浪費！”龍校長嘴裏說着，哪裏又能攔得住，話還沒說完，宋一已經走出辦公室，單手撐在樓梯拉桿上，滑到了一樓。
“咚”地一聲，穩穩落地，身後還有龍校長氣急敗壞地聲音。
“喲，漂亮妹妹？”袁君抱着教科書從教學樓過來，笑看了一眼樓上，“這麼巧，你也來找校長？”
袁君打量着宋一的神色，見她眉眼半絲疲倦都沒有，不由感嘆年輕真是好啊！
“不巧。”宋一望着他微微一笑，“特地來找你的。”
“找我？”
袁君扶了扶鏡框，湊過去神祕一笑，“是不是因爲微信羣的事？你放心，謝隊都給你正名了，我們不會不給你面子的。”
“真的？”宋一揚了揚眉。
“當然。”袁君肯定地說。
“那行，你把你昨晚在蔣筱筱第一案發現場找到的所有證據發我一份！”宋一說。
袁君：“……”
昨天晚上，宋一在醫院守了一晚上，唯一一個沒有見到的就是袁君。
再聯想一下當時袁君出現在她和謝初面前說的那一番話，“那邊是一幫傳銷窩點，這上面看着沒幾戶人家，下邊修了幾個暗道，全他媽是人，我過去的時候人正開法會呢！”
區區一個法會，值得一級警督從刀尖上滾過來的袁君，在逃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掏出了槍？
只怕不只只是一個法會這麼簡單。
而後在所有臥底都往醫院衝的時候，這位主動協助王局控制現場的袁君卻突然失去了蹤影，宋一唯一能猜到的就是袁君在那個村子看到了一個很不一般的案發現場，所以他必須要獨自前往查探，當然，他也可能只是爲了那個帖子上的最後一句話：破此案者，將會獲得全刑偵人的尊敬。
這三起案件細微的關聯之處，自然不可能只有宋一一個人感覺出來，袁君會這麼做，她也不意外。
她饒有興致地朝袁君伸出手，“警督督？”
袁君被這三個字驚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算是有點明白謝初聽到他說宋一甜的表情含義了，甜倒是真甜，就是甜得有點讓他害怕！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袁君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謝初都還沒察覺，宋一怎麼會這麼敏銳！
宋一擡起被袁君拍骨折的右手，盈盈一笑，“因爲呀，我會摸骨算命！”
袁君：“……”
-
-
從袁君那裏查到證據之後，宋一先是不急不慢地到學校食堂買了杯奶茶，然後在教學樓下將奶茶倒進保溫杯裏，又極爲耐心地將奶茶杯子分了類，丟進了垃圾桶，這才一手教材一手保溫杯，老幹部式地晃上了教學樓。
“嗯？”
宋一原本還想叫他一聲小屁孩，但瞧他小臉繃得緊，臉上的膠原蛋白都要溢出來了，不忍心再逗他，“有事直接說。”
顧恪見宋一這樣淡然望着他，臉上又露出爲難的表情，他有些說不出口了，支吾着說了一句開頭，“那你聽了你別難過。”
宋一有些好笑，但還是憋住了，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顧恪便猛吸了一口氣，快速說道：“昨天你滿身是血從盛織家裏出來的照片傳到了網上，再加上盛織今天沒有來醫院，現在大家都在傳你……你是殺人兇手！”
宋一一怔！
昨天盛織家的動靜鬧得挺大的，警方的人現在都還沒退走，再加上高速公路那一段，想來拍攝下來的人應該也不少，但這種照片如果大量在網上流傳，負責維護社會治安的警方自會有人處理，這種照片怎麼會流出來？
宋一扶了扶不存在的鏡框，反問道：“你確定是只有我從盛織家出來的照片，而沒有我在高速公路上追逃犯的照片，或視頻？”
“什麼？你還在高速公路上追逃犯？”顧恪驚呼。
隨即意識到不對，連忙捂住了嘴，但稚嫩地大眼睛裏透出的驚訝捂都捂不住。
宋一估計如果告訴他，她還是和語文老師袁君一起追的，他可能得和謝初去住院。
她打開保溫杯喝了口奶茶，試圖將腦海中那人的畫面去掉，正好鬆開鼻子的顧恪聳了聳，“老師，你在喝什麼？好香！”
“中藥。”宋一面不改色地說道，“最近身體不好，要補補！”
宋一一臉淡定地將保溫杯蓋子蓋上，然後拍了拍顧恪的肩膀，“行了，你跟我說的事我知道了，要上課了，先去教室。”
“那宋老師，你打算怎麼辦？”顧恪很好奇，也很擔心。
他相信宋一絕對不會是兇手，就是這樣，他才更擔心。
“宋老師，我覺得傳播這個謠言肯定是兇手乾的，爲了就是洗清自己的嫌疑，我肯定，這個兇手肯定就在我們學校。”顧恪肯定地說。
大大的鏡框遮蓋住了顧恪一半的臉，接近170的身高卻因爲那張圓臉而失去了攻擊性，陽光帥氣打了一半折扣，身上普通的高校校服襯得他如鄰家哥哥般，偏偏那雙分明透着稚嫩的雙眼在說起案件的時候突然亮起了光，銳利且勢不可擋，使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般了。
的確，這件事宋一也不認爲是個巧合，對方竟然選擇用她從盛織家裏滿身是血的照片發出來，在不驚動警方的情況下選擇在三中校內小範圍傳播，必然有他的用意，而其中最直接的也是最有效的一條用意便是讓大家誤以爲她是兇手，從而驚動警方，方便真正的兇手逃脫。
如同他一開始利用盛織做的那樣。
宋一深深地看了一眼顧恪，她沒想到，顧恪竟然也能看破到這一層！
“暫時先按兵不動。”宋一回答了顧恪的話，顧恪的眼睛越發地亮，他知道宋一回答的意義，代表她認同了自己的想法，這比什麼都重要。
“有什麼需要我……”顧恪迫不及待地說道。
“沒有。”宋一打斷他，“你在學生中間看得更加清楚，不要暴露自己。”頓了頓，宋一又說：“要想破案，先學會保護好自己。”
要想破案，先學會保護好自己，這是她師父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宋一閉了閉眼，“去教室吧，要上課了！”
“哦！”
顧恪此時信心大增，並沒有注意到宋一轉變的情緒，只是走到一半，才突然醒悟，“中藥似乎……不需要嚼吧？”
他猛地回頭，不過此時的宋一已經進了辦公室裏，他只看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在秋風下瑟瑟，連卷落地樹葉都不曾光顧，斑駁冰冷的水泥透着時光的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