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鼻樑,這帶笑薄脣視線轉向對方輕輕叩打桌面的右手食指,都是子昊的習慣動作。
這手上細微的習慣動作,始終不變。
“子昊”真的不是你嗎
心底如石疑慮皆被打破,葉晴驀然呼喊一聲,不顧身份站起身來。
繞過石桌探手一把拽住傅天昊雙手,半蹲抵在胸前。
藉着酒勁陣陣上涌,如果眼前一切是夢,她也認了。
起碼在夢裏,她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再度相見。
“子昊,子昊果真是你,你還活着你居然還活着家裏知道嗎他老人家知道後一定會高興的”
“子昊子昊,你去見過父母了麼我們去見父母吧。”
葉晴有些語無倫次,拽着傅天昊,死死不肯放開。
“這位葉小姐,我想你真的是需要清醒一下了,我是誰,你還不清楚嗎”
反倒是對面傅天昊淡然如初,大概是不大喜歡女人形象狼狽,尤其葉晴這華貴莊重衣着,卻語無倫次嚴重失態時。
便不動聲色探指,暗用巧勁將葉晴緊攥自己的手指拂開。
“我想,你應當認錯了人。”
優越如水的聲線不驕不躁徐徐流淌而出,雖非冷漠,卻難掩疏離。
葉晴不禁因他措辭愣了一愣。
“爲什麼”
傅天昊垂眸看她“嗯”這輕緩的單音反問,只是對女人召喚下意識禮節迴應。
她聽得出。
“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葉晴仰首看他,淚水暈了精緻無暇的妝容,似是念及什麼,竟提起裙襬,哽咽向傅天昊緩緩單膝跪下。
“我知道子昊還怨我,也對,當年若不是葉晴任性,子昊也不會負氣出過總之,是我害死了大你,你打我吧,你殺了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葉晴趴在白衣傅天昊肩頭,終於泣不成聲。
“你恨我吧,你一定恨我,你本是高高在上的,卻是我設計將你一步步拽下深淵,一切都是我自私自利。”
又揚起梨花帶雨的小臉來,滿滿贖罪哀求。
“子昊,對不住。”
“葉小姐,我想,你真的認錯人了,如果現在潑一盆冷水在你身上,能讓你清醒一些,我不介意如此。”
傅天昊垂眸俯視自己膝頭葉晴的淚水,冰涼一片零亂,略略不耐皺起眉來。
但出於良好的家族教養,他並未直接將身前她推開,只暖生勸慰。
“地上涼,快起來吧。”
“”
“單膝跪地,難道你還想求婚嗎”
“我們的確虧欠彼此一場婚禮。”
“別開玩笑了。”
葉晴望着熟悉深刻夢魂的眉眼,耳聽疏離的字句,有些犯懵。
片刻的審視,前一刻衝動已被淚水沖刷,理智稍稍歸來,反覆回憶着自己與他相見片刻種種,總覺哪裏不對,難免疑惑。
“你是,不認得我了。”
“傅天昊,我們之前還合作過的,忘了”
葉晴終於徹底愣住。
傅天昊
便是連名字都一模一樣,這身姿,這嗓音,這習慣的動作,明明正是一個人。
爲什麼,不記得自己了
“你”
“晴兒,不許再胡鬧。”
耳邊,但聞邪魅一聲,低低涼涼,包括那笑聲的頻率都彷彿早已設計好般,不尖銳,卻足以如劍直入人心一深見血
早已辨出這優雅卻刺耳的笑聲來自穆子琛,葉晴徹底僵住。
怎麼忘了,自己來到此地,是誰安排。
這桃林,這石桌美酒,這傅天昊
一切的一切,多麼像是精心佈局。而自己,不過是他一粒戲耍的棋子。
葉晴反應半晌,循聲回過頭來。
“穆總。”
恆古不變的穆總,徒留陌生的距離橫在兩人之間。
到現在位置,她連叫他一聲名字都不肯。
穆子琛狹長的眸子不覺微凜,不過很快被一抹至深笑意影藏下去。
“傅天昊”
張開雙臂向葉晴這邊走來,卻不理跪在地面狼狽的她,與那傅天昊談笑相擁。
後者也不推脫,極爲配合與穆子琛拍了拍肩膀,笑稱道:“穆總,多年不見,越來越俊朗。”
“哪裏。”
穆子琛從善如流回以一笑。
“哪比得上你在外逍遙自在。”
眉梢高揚,又是挪揄口吻。
“聽說你在帝都知名酒吧,見一美人舞娘一面後一見傾心,以死相逼再不賣唱,硬是要自行贖身做你情人”
傅天昊彎了眉眼。
“都是流言,讓穆總笑話。”
一邊葉晴遠山眉漸漸愈擰愈深。
這算是什麼
穆子琛與傅天
昊子昊,何時走的如此親密
“哦,忘了與傅天昊兄介紹。”
這一刻,穆子琛似方纔想起葉晴,向傅天昊抱歉一笑,擡手無不親暱將葉晴攙到身邊。
“這是我妻子,葉晴。”
“好樣貌。”
傅天昊抱拳,不動聲色將“葉小姐”稱呼改爲“夫人”。
或許經方纔那一事,再誇讚不出葉晴什麼典雅端莊來。
便禮貌一笑,後退半步再不做聲。
穆子琛又轉過頭來,對葉晴似笑非笑。
“這是我的好朋友,最近剛剛認識,傅天昊。”
最後“傅天昊”咬的極輕,卻偏生如力刀鋒利,劃得葉晴遍體鱗傷。
“朋友”
葉晴啞然,再度看向傅天昊時,眸中深邃任誰都看不懂。
那樣悲愴,蒼涼,彷彿萬念俱灰之後,再度看見最後的希望破滅,了無生念。
這樣一雙剔透的眼睛,竟令傅天昊忍不住心尖一跳,遲疑看她。
好獨特的眼神。
尤其這雙眼,似乎生來便會傳情。
無需言語表達,便已將她心中所想,盡數展現出來。
如此特質,難怪穆子琛會寵她。
只可惜
“你看你,究竟又見到什麼,傷春懷秋淚流滿面在客人面前失了分寸,還不快下去整理妝容。”
穆子琛似是極爲寵愛葉晴,擡手爲其溫柔抹去淚痕,又擡手招來服務員,將葉晴引領去洗漱。
她本來就是半夢半醒的,現在接着酒勁,又格外的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