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
夏小星緩步走了出去，她的步伐很輕很慢，每一步都走得不平穩。
管家跟在她旁邊，膽戰心驚的，時刻保持着警惕。
在走下一小截樓梯時，夏小星凝視着臺階。
那副神情，就好像她會在人沒有防備時，突然往下跳。
管家看她看得出神，趕忙上前擋着，“夏小姐，慢點走。”
夏小星開始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走到了院子，在那邊的大樹底下的長椅上落座。
晚風習習，樹葉沙沙。
管家侯伺一旁，不敢輕舉妄動。
“管家伯伯，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夏小星的表情平和，聲音清清淺淺，好像微風。
“讓我留下來陪着您吧。”管家不敢走。
“不用擔心，我沒事的。”夏小星精緻的小臉上才微微綻放出幾絲笑意，只是那笑容中透着疲累和勉強。
夏小星轉眸，任眼神隨意飄散。
管家沒想把她逼得太緊，悄步後退，退到遠處，遠遠地觀察了好一會，在收到付諸消息，獲知司凌夜的情況後，才姍姍離去。
樹上的葉子輕旋着，落在了夏小星的頭頂。
夏小星擡頭，清風撲面。
她想起了她和司凌夜的過往。
那是在好多年前了，那時他們約會，她就坐在這樣的樹下等他，他突然出現，從後遮住了她的眼睛。
而現在，纔過去多久，他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心口處，一陣澀痛，眼淚打着轉兒，順着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伸手抹去眼淚，但她眼眶積聚的淚水越來越多。
“夏小星！”
夏小星的耳畔響起了一道嬌麗的女聲。
她揉着眼睛，揉去眼淚，循着聲源望去，就看到了沐雲笙。
沐雲笙穿了一件薄外套，挺俏的鼻子紅紅的，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像是正處於病中。
夏小星在看沐雲笙的同時，沐雲笙也在打量着她。
夏小星的臉色有些蒼白，好像沒有精神，眼眶微紅，明顯剛剛哭過。
沐雲笙趾高氣揚地蹬着高跟鞋走了過來，一開口就是濃濃的鼻音，感冒得不輕，“你在這兒幹什麼？”
她的脣角彎出一道弧，“該不會是被夜哥哥拋棄了，在這哭鼻子吧。”
夏小星清亮的眸子裏水光瀲灩，勾起沒有血色的脣，“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我懷孕了，司凌夜的種。”
沐雲笙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半晌回不過神，“你怎麼會懷孕？”
“笑話。怎麼會懷孕？”夏小星嘲諷道:“你是沒上過學的孩子嗎？連男人和女人之間要怎麼樣纔會懷孕，都不知道？”
“你是說夜哥哥和你?你這樣的女人怎麼配？”沐雲笙瞳孔地震，“你給我起來，這就跟我去抽羊水，做檢查！”
夏小星厭厭地瞥了她一眼，“你算是什麼東西？你說了算？”
濃濃的譏嘲聲讓沐雲笙做不好表情管理了，齜牙咧嘴了起來，就像隨時會撲過去撓夏小星的尖嘴猴。
夏小星看着她那個反應，眼睛的底色漸漸轉深。
“你很喜歡司凌夜，對不對?很想要當他的司太太？”
“夏小星，你別在那明知故問！”沐雲笙氣急敗壞。
“你是不是覺得你上位最大的絆腳石是我？”夏小星冷不丁發問。
沐雲笙氣得直叉腰，這個夏小星能不得瑟了嗎？
夏小星的眸色逐漸清明，“我一點也不想和司凌夜再有牽扯了。”
“夏小星，你別在我面前凡爾賽，我瞧不起你！”夏小星這貨要是不會說話可以不說，沐雲笙真想撲過去撕爛她的嘴。
夏小星淡聲道:“我可以退出，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什麼意思？”沐雲笙終於有了點點耐心。
夏小星深吸了一口氣，“將來，如果你當上司太太，你要厚待我的女兒。”
“立字據，給我寫保證書。”夏小星從口袋摸出一包紙巾，掏出來一張紙，和路人借了一支筆，真的要沐雲笙寫。
沐雲笙懷疑是坑，拿着筆不動。
“你對司凌夜的愛就這樣？”夏小星用激將法。
“連保證善待他的女兒都做不到？”
“就只是讓你立張字據你都不願意？那我去找其他人合作，想當司太太的人，一定有大把。”
說着，夏小星佯裝起身。
“寫就寫!”沐雲笙在紙巾上寫字，夏小星就站在一旁專注的看。
好一會，紙巾上出現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沐雲笙保證，會善待司凌夜的女兒小年。”
“行了吧！”沐雲笙瞪她一眼，心裏暗暗腹誹，夏小星這比要是敢騙她，就死定了。
夏小星接過紙巾，把那句話仔仔細細的看了很多遍，寶貝似的收了起來，放進了口袋。
“我還有要你做的事，你做完了，我和司凌夜一定會分開。”夏小星的沉肅的表情裏寫滿了認真。
“什麼事?”沐雲笙稍微有些期待了。
但眼睛又迷了起來，之前在別墅，夏小星是不是也讓她幫忙來着，結果呢……
“你真的不會再陰我？”
“不會。你聽完我說的事，你就明白了。”夏小星前所未有的耐心，“我要你幫我……”
——
夏小星和沐雲笙分開後，就回到了病房休息。
而隔天，司凌夜醒過來後，第一時間就去到病房探望夏小星。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在確認裏邊的夏小星安然無恙後，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夏小星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拉直了被子，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司凌夜有些侷促，拉個把椅子在一旁坐下。
他的身上還穿着單薄的病號服，應該是剛醒就過來了。
夏小星心念憂憂，像是數節拍一樣開始計數。
過了一會，敲門聲總算是響起了。
醫生進來，“夏小星，這是你的檢查報告。”
夏小星立馬翻過身，“給我！”
拿到檢查報告後，她看也不看就把報告壓到了枕頭下面，也不給醫生說話的機會，“出去！”
醫生納悶撓頭，下意識望向司凌夜，在司凌夜對着他揚了揚手後，才離開了病房。
“星星，給我看看檢查報告。”司凌夜柔聲輕哄，他生怕夏小星的身體有任何不適，被她刻意地隱瞞下。
他，很是期待他們的孩子。
夏小星覺得煩躁，把戲演得自然，“你也出去！”
“你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司凌夜起身，去拽枕頭下的報告。
夏小星轉過身和他搶奪了起來。
司凌夜沒想傷她，用的力道不大，堪堪和她僵持着。
司凌夜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叮咬了一下，怪異的感覺揮之不去，他握住了夏小星的手，一點點的把她手從報告上剝離。
“別看！”夏小星喊出來時，司凌夜已看清了檢查報告上面的字。
“懷孕：七週。”
司凌夜的瞳孔瞬間變得灰濛了起來，他和夏小星發生關係的時間，不是這個時候。
夏小星直直地盯着他，眼睛裏，有着濃濃的嘲諷和譏嘲。
這就是她讓沐雲笙幫她做的。
她沒辦法拒絕司凌夜，那就讓司凌夜自己來解決掉她肚子裏的孩子。
“你不是要看報告，看清楚了嗎？”
夏小星虛無縹緲的話音可以奪命追魂。
司凌夜的情緒，從來一刻像現在這樣複雜過。
夏小星臉上的笑意一再擴大，殘忍又詭異，她啞着嗓子，“這個結果，你還滿意嗎？”
“所以，阿夜，你要怎麼選擇呢？”夏小星的眼睛裏閃爍着明明滅滅的光，還翻涌起了似路燈投射出的陰影，籠罩住了司凌夜，像是要把他生命裏爲數不多的光明，活生生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