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神豪UP主 >第289章 嘴炮時代
    號稱脫口秀天花板的周奇墨的分辨,我們現在還是管這個形式叫單口喜劇而非脫口秀。

    面對單口喜劇的冒犯性,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這是單口喜劇這個形式本身決定的,既然是喜劇,就不要代入自己,享受幽默,不要拿段子當真。

    當郭德綱越來越刻薄地編造針對搭檔于謙的段子時,他也使用舞臺上的都是假的來作爲辯護。

    我們是否有一個喜劇的例外場域?

    在這裏諷刺和冒犯獲得豁免,或者更進一步我們可以主張很多壓力與張力在這裏得到了疏解,因而我們可以更健康地面對生活。

    戲裏戲外的區分有那麼明顯嗎?

    在有單口喜劇之前我們肯定都聽過這不就是開玩笑嗎?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開不起玩笑呢?

    很多時候這也不必針對具體的人,例如酒桌上男人泛泛地講着葷段子,並未針對在場任何一個特定的女性,如果有女性表示不舒服。

    恐怕也會有人說:這不就是酒桌上的話麼?你那麼較真幹嘛?”

    很明顯我們絕對不會認爲“酒桌”或“開玩笑”可以獲得冒犯的豁免,很多時候那條豁免的金線並非那麼明顯。

    也許我們還會說單口喜劇畢竟是表演,正是表演的這一層,區分這種冒犯與生活中或酒桌的玩笑。

    那影視行業,在片場表演時,演員對另一個演員的冒犯和騷擾,我們要說因爲那是表演,因而可以受到豁免麼?

    很明顯表演在我們心中遠沒有那麼特殊。

    也許最後的辯護是一切形式都無法獲得冒犯的豁免,但“單口喜劇”的純粹娛樂性特殊到我們可以單爲這一種藝術設置一個例外,因而可以和一切現實性切割。

    不少人激進地持有這個立場,並認爲單口喜劇就是冒犯性的。

    郭德綱早期的作品《我要反三俗》也提供這樣一種辯護方式,即相聲應該摒除教育價值,提供純粹的娛樂和笑聲,他說:都是成年人,沒什麼人聽一段相聲就變壞的。

    但郭老師低估自己了,他在很多場合都講到一個段子:有些不明白任何情況就勸你大度的人,要離他遠一點,雷劈他的時候,會連累到你。

    相聲演員輸出的這個睚眥必報的觀點已經成爲了網上很多人在表達絕不原諒時,經常會引述的金句。

    B站上名爲郭德綱講道理的節目已經洋洋灑灑剪出262個段子?

    可見即便是他,相聲也不能僅僅是笑料而已。

    也許沒有一個場合,我們可以用“這是喜劇,別當真”來爲他的冒犯做足辯護。

    每一個凡爾賽的笑話都在用誇張的手法諷刺炫耀者的可笑。最近出現的“小丑竟是我自己”的梗,是單口喜劇的技術反轉。馬保國的空耳梗,是諧音。

    “u1s1”,“有一說一”的縮寫,看似要說客觀的話,但一般後面會接非常諷刺刻薄的話,是預期背離。

    當然反話和反諷更是我們在網上構成網絡熱詞的基本形式,例如懂哥。我們平時使用的微信表情包,尤其是截取的GIF表情包,也是以諷刺作爲其基礎的構成邏輯。

    可以說今日的互聯網言談中不可忽視的一大部分,就是一場巨大的單口喜劇。

    不管是在B站彈幕評論、微博評論和各個遊戲論壇,豆瓣小組,還是短視頻評論區,諷刺都成爲互聯網話語的基本形式,並隨着各種迷因,輸出全網,複製、傳播。

    開始談及陰間話指那些冒犯性的,諷刺的,引起人不適和迷惑的內容。然後我們開始稱呼這些人爲陰陽大師。

    而那些以這種矛盾對抗、冒犯和不適爲樂,喜聞樂見此種攻伐的,也稱呼自己爲樂子人。

    但毫無疑問人們對於這種諷刺的熟練,尤其是類似《吐槽大會》這種以刻薄挖苦作爲賣點的節目,都在渲染着此種文化,並不斷爲人們提供着可以效仿的模式,提供着練習和範例。

    清華學姐事件中,人們用她的器官造梗,吐槽“清華美院不算清華”;“機核TLOUS2”事件中,人們抓出“奇蹟”這個詞彙,在所有機核內容下刷這個詞彙,形成一種“callback”的效果。

    每一個羣體幾乎都擁有一個噁心人的名字。持有溫和寬容價值觀的,叫“聖母”,非裔的權益運動,叫“黑命貴”,女權主義者叫“拳師”,和他們對立的叫“蟈男”。

    你還不覺得我們在以近乎瘋魔的方式和態度接納諷刺文化嗎?

    今日的網絡環境掌握着一個可怕的氛圍,這裏的事實不多,道理不復雜,人們對於說服和溝通的期待和耐心都很少。

    但在如何說出令人生氣噁心的話語上,卻是大師級的精通。正是在這裏,我們才發現辱罵並非最讓人傷心,諷刺才往往是最令人氣憤的。

    這既是狂歡節,也是修羅場。

    或許會認爲你是不同的,你欣賞單口喜劇的諷刺,卻從未在生活中使用這些詞語,你相信人能夠分清場合,欣賞單口喜劇的辛辣諷刺不會影響一個人說話的方式。

    世界上永遠有意志力極其堅強的人。正因爲此我們總是採用一個句式,即“XX是中立的,取決於我們如何使用。”那麼在這裏,我們也可以說,諷刺是中立的,取決於我們如何使用。

    但可惜的是在每個我們認爲是中立的,是工具的場域,我們似乎都未頂住濫用和誤用的衝動

    武器是中立的,技術是中立的,手機是中立的,AI是中立的,金錢是中立的……

    如果面對中立的東西,我們總是搞砸,也許面對中立的諷刺,我們也該對此三思。

    如果這是一個糧食匱乏的年代,而我擅長製作非常美味的炸雞,在這個口腹之慾無法被滿足的環境裏,炸雞對大家當然有巨大的價值和安慰。

    但如果這是一個人人都患着肥胖症的年代,我是不是還要製作美味的炸雞?

    似乎與前一個狀況就有了巨大的不同?

    那麼我們今天的時代,是一個樂子、娛樂、諷刺匱乏的時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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