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愈看向莫茹,“妮兒”
莫茹只是笑,“我也不知道,我聽見嗡嗡的就打,豬槽子那裏蒼蠅特別多,打了一會兒就死這麼多。”她幹嘛要解釋啊,不需要解釋得明明白白,在鄉下很多事情是無法解釋的,而且大家都喜歡朦朧。
丁蘭英和張夠也過來看,都很驚訝。
張夠道:“大隊長說上繳了以後評工分呢,這麼多怕不是得有十分二十分”
張翠花眼睛一瞪,“妮兒說就這樣這樣比劃兩下就死了這些蚊子蒼蠅,這要是換二十分,那你爺和男人還用每天累死累活上工”汗珠子摔八瓣兒,技術好、工作時間長,才能賺十分,要是幾個蒼蠅蚊子也可以,那誰還去幹活兒
張夠癟嘴,怎麼又呲兒她她哪裏說錯了
丁蘭英趕緊道:“就算不換工分,這也算咱們家完成除四害任務他大隊也不能扣咱們工分,這樣別人能安心上工咱們家裏也不用挨咬。妮兒啊,你去我們屋裏也看看,昨晚上被咬得睡不着,起來打了半天也沒打死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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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莫茹點點頭,笑道:“等傍晚兒的,那時候蚊子都出來,我去打。”
張夠道:“二嫂,我看咱們還是下工的時候去割點艾草曬曬,辮草辮子薰蚊子,打打管什麼用炕上有孩子,那蚊子專門朝着孩子咬。”
丁蘭英覺得也是。
這時候村裏傳來張根髮帶領的宣傳隊除四害的喊聲:
“除四害就是一場全民全黨的戰爭”
“縣委是除四害指揮部,各鎮是除四害辦公室,咱們周家莊就是除四害的陣地前沿是最光榮而艱鉅的任務全黨全民動員起來,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堅決除四害,保衛糧食大作戰”
“咱們要計劃每個人每年至少抓六十隻老奸兒,六十隻耗子,一隻老奸兒一年少喫一斤糧食,一隻耗子一年少喫兩斤,咱們周家莊一年都能省十萬斤糧食”
“社員們,鄉親們,十萬斤啊咱們的血汗糧食啊,必須立刻全民動員起來”
“家家戶戶都要上繳這是革命的任務”
“蚊子吸血、蒼蠅有細菌,一樣要徹底消滅打倒四害,保衛全民”
莫茹聽了聽,口號喊得倒是沒錯,只是那個節省糧食的說法一聽就不對。她見婆婆對這事兒非常反感,說張根發在麥收的時候搞這個是窮抖擻。不過三嫂好像對這個挺認可,躍躍欲試想報名除四害小分隊。老周家男人根本直接無視這個,他們是靠流汗出力氣養家的,這種事兒他們不湊熱鬧,留給孩子和女人掙工分。
吃了早飯,日頭一竿子高的時候,二隊隊長周誠志的哨子又開始嘟嘟的響,他總是比另外三個隊長早吹一會兒,晚一會兒下工。
周明愈繼續去幫忙打場,莫茹則去割草、收野菜、照顧一下菜園然後去老屋那裏整理一下,等周明愈下工借了夯具來就可以夯實地面。
刨地、鏟地、收攏石頭、填土、拎水她發現自己都能做
當然是有技巧的。
她把周明愈刨松的土收起來,然後運到需要填土的地方,至於拎水就更方便了,她把兩隻水筲一隻做樣子,一隻放空間裏,下了河底把腳尖探到水裏,一下就把水灌滿了
多神奇
灑水的時候簡直就好像是人工降雨
當然,她還是保持了很大的理智和警惕,這裏有些草垛擋着,並不會玩脫。
快晌天的時候周明愈從場裏過來,用小推車推着一隻單柄夯具,見莫茹竟然做了那麼多事,他道:“你小心點,別累着。”
莫茹笑道:“我怎麼可能累着,你看我變戲法。”她手一揮,就下了一場小小的雨。
周明愈:
他感覺自己要變成迷弟了。
莫茹看到夯具覺得好玩,就說她來試試,周明愈嚇得趕緊攔着她,“這一個有兩百斤呢,可不是你玩兒的。”
莫茹笑道:“你放下,我試試看。”說着她摸出倆花生仁塞進嘴裏,“先嗑個能量藥”
周明愈:
莫茹讓他瞅着點人兒,她則手握木柄把夯具收進去,然後手擡高半米距離再把夯具拿出來,“咚”夯具下面的石錘落地,震得地面都顫悠一下。
她瞅着周明愈,“怎麼樣一點都不累。”
周明愈:真的好厲害。
莫茹道:“在我腦子裏呢,我這麼一想,它可聽話了。”她不是瞎吹,雖然不知道空間到底在哪裏,但是空間與現實的溝通渠道就是她的腦子和身體,一般是手,當然她如果想用腳收放也是可以的。她要想讓空間裏的東西用什麼姿態排列、用什麼角度或者方式出來,那是很容易的。她的空間真是個寶貝,儲物只是最基本的功能,還有很多功能等待她的開發,比如壘牆、比如微操、比如
她用意念和手操控着夯具,收進去,放出來,一下下夯實地面,動作輕快。
周明愈只是讓他玩一下就把夯具接過去,看了看天色,把夯具放在這裏,拿了別的傢什兒和莫茹回家。
路上他道:“等晚上沒人的時候給你玩兒。”
恰好有幾個三隊的下工路過,一人笑問:“小五,你們玩啥啊”其他人就起鬨,哈哈笑着,“玩兒什麼還能告訴你,怎麼你也想去玩兒啊。”
見是本族的叔叔們,他就裝傻不接茬。
日常娛樂太少,這些男人們精力旺盛,除了自己回家造人就是聊葷段子打趣別人,要是誰家有點帶顏色的話題,他們能說一整年不膩歪。
比如趙喜東他娘,有一次尿急又懶得去找隱祕的地方,尋思路邊草垛就能將就一下,誰知道恰好也有個男人去撒尿,看了個正着,這事兒就被傳了一年多,那些不正經的見了面就問那女人屁股白不白。
所以周明愈纔不會給他們機會製造自己的話題。
兩人回到家,發現東屋裏人仰馬翻的,四個孩子叫聲哭聲此起彼伏,尤其是攔子兒的哭聲震耳欲聾的,菊花則尖叫不止,泥蛋兒好像被嚇住拿着小鏟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坷垃兒趴在一堆沙子裏,正在玩兒自己的巴巴,玩得無比開心,還試圖把手指頭塞進嘴裏。
“那時屎,不能喫”泥蛋兒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臂將坷垃兒給擒下來,可孩子身上已經沾滿沙子和巴巴的混合體順便也蹭他身上,攔子兒和菊花倆也不吵了開始咯咯樂。
莫茹和周明愈看得冷汗直流,趕緊過去幫忙。
因爲丁蘭英和張夠都要去上工不好帶着孩子,之前是放在大房周誠義家讓老婆子給看着。
不知道今兒爲什麼竟然把孩子放在家裏讓泥蛋兒看着,菊花四歲,能下地自己在院子裏溜達着玩兒,另外倆就只能在炕上。她們已經把炕蓆掀開,麥秸草全抱走,鋪了一層沙土在炕上,然後把倆小的放在沙子上拉尿就在那上面。
泥蛋兒倒是聽話得很,他娘讓他看着弟、妹他就老老實實看着,兩眼瞪得大大的,不得已才眨巴一下,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一開始還好的,等有孩子拉巴巴災難就真正開始了。他想把巴巴剷出去,可菊花和攔子兒又在吵鬧,然後坷垃兒就玩上了。
泥蛋兒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弟弟妹妹,沒有完成革命任務,情緒有點低落。
“五叔,我是不是掙不到工分了”
周明愈道:“你做的很好,掙不到十分也能掙你娘說你掙幾分”
“半分。”
周明愈:“對,你今天足足掙滿半分,很棒”
泥蛋兒立刻開心起來,“那我有口糧,餓不死了吧。”
周明愈:“當然,咱家口糧嫲嫲奶奶分配,誰也餓不死。”
他問了問,原來大娘昨晚上爲拿耗子掙工分,被板凳絆倒把腳崴了看不了孩子。大房的孩子有小丫頭看着,可小丫頭也才八歲,大房好幾個呢二房的就只能讓泥蛋兒看。
莫茹跟周明愈商量,“這兩天要割麥子,他們更忙,要不以後我幫忙看着孩子。”
周明愈:“就怕你弄不了他們。”
莫茹笑道:“難道我還不如泥蛋兒,放心好了,晌午就跟娘說。”
看天色差不多了,他們倆就趕緊張羅做飯、餵豬。
家裏有昨晚蒸好的菜窩窩頭,晌午主要餾窩窩頭、燒熱水,“閒時喝稀,忙時喫幹”,現在都喫管飽的窩窩頭。
一個窩窩頭加粗糧粉、水、野菜,足有二兩,周明愈說他敞開肚皮能喫一小盆所以說管飽其實就是七分半飽,總不能喫到頂的。
日頭越來越高,棉花地裏的社員們都已經眼巴巴地望着,豎着耳朵聽隊長吹下工哨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