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令本尼有些錯愕。
這傢伙不是一直被恰克關在地獄嗎?
他是怎麼知道他的?
露比跟他提到過自己?
“沒錯,我是。”
這麼一猶豫,聖殺者已經走遠,本尼點點頭,承認自己的身份。
路西法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本尼,不再說話。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要離開這裏了。”
本尼指了指自己背後的迪恩。
路西法依舊沒有開口。
本尼點點頭,揹着迪恩轉身朝聖殺者追去。
克勞利已經跑路,沒有聖殺者帶路,他可不知道怎麼從地獄離開。
好在聖殺者走的並不快,本尼很快就追上了。
“我們怎麼離開?”
聖殺者沒有回答,依舊沉默地走着。
本尼有些無奈,這傢伙就是個悶葫蘆,想讓他開口,恐怕不容易。
聖殺者帶着本尼返回上層,穿過半坍塌的走廊,來到一間辦公室。
擡腳踹開岌岌可危的大門,走進辦公室,在一張辦公桌前停下。
聖殺者擡手掀翻辦公桌,一扇鐵門暴露出來。
他直接無視鐵門上的鎖頭,擡手拉開鐵門,一個黝黑的洞口出現在面前。
縱身躍下,聖殺者的身影消失不見。
猶豫片刻,本尼也跟着跳進了洞口。
經過一段時間的下落,本尼落到了一間狹窄的房間裏。
熟悉的燈光亮起,迷幻的彩燈開始旋轉,一道道細碎斑駁的投影出現,拼湊起來,構築出一片幻境。
這是一片蒼涼的荒野,荒野中,一座木屋突兀的矗立在那裏。
木屋前,一名長相平凡的女子站在馬匹旁,與馬上的男子擁抱着。
男子溫柔地親吻着女子的額頭,將女子被風吹亂的髮絲一一攏好,雙腿一夾馬腹,甩着繮繩朝着本尼奔來。
離得近了,本尼這纔看清,騎士真是他熟悉的聖殺者。
只是此時的聖殺者並不像他遇見的那個那樣冰冷。
他緊抿着嘴脣,頭戴牛仔帽,身披風衣,腳踏一雙皮靴,看起來有幾分英姿颯爽。
除了那一蓬凌亂的鬍鬚,本尼幾乎忍不住眼前這個神色焦急的男子來。
聖殺者騎着馬穿過本尼的身體,很快消失在遠方。
周圍投影一陣變換,耳邊變得喧鬧起來。
聖殺者走進一間酒館,酒館裏的氣氛很熱烈,客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高談闊論着什麼。
聖殺者依舊獨自一個人坐在角落,神情愁苦。
將最後一杯酒水一飲而盡,聖殺者起身付錢離開。
走出酒館,隱約還能聽到酒館內的喧囂聲。聖殺者站在馬匹旁,伸手入懷,從懷裏掏出幾隻玻璃瓶看了看,神色間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將玻璃瓶放在脣邊輕輕親吻過後,聖殺者小心翼翼地將它們重新揣進懷裏,翻身上馬,朝着遠方奔去。
馬兒纔剛開始加速,迎面便碰到一架馬車駛來。
馬車是一對夫婦在駕駛,馬車裏,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正在玩耍。
聖殺者瞥了一眼馬車,錯開這一家人後,繼續馳騁。
很快,聖殺者來到一片曠野。
曠野中,枯黃的草地上躺着幾具屍體,幾隻禿鷲在屍體上啄食着,稍遠些的枯樹上,成羣的烏鴉發出一陣呱呱的怪叫。
來到酒館門前,顧不得拴馬,翻身躍下,聖殺者瞥了一眼一旁熟悉的馬車,抽出刀子踹開了酒館的大門。
喧鬧的酒館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聖殺者。
聖殺者緊了緊手中的刀子,拽住身旁一名酒客的脖子大聲質問着駕駛馬車的那一家在哪裏。
砰!
不知哪裏傳來的槍響,不知是走火還是故意的。
這聲槍響讓整個酒館瞬間陷入混亂。
酒客們紛紛尋找掩體躲避,或者掏出槍衝着周圍胡亂射擊。
剛剛一片熱鬧的酒館立刻變成槍戰的現場。
子彈很快打完,酒客們嗷嗷叫着開始肉搏。
桌椅碎裂聲,酒瓶砸落聲,痛呼聲,叫喊聲,交織在一起,在這片蒼涼的荒野中,演奏成一支華麗的樂章。
聖殺者寡不敵衆,很快被人制服。
酒客們將聖殺者壓在地上,那名在馬車裏玩耍的小孩兒躲在父母身後好奇的看着人羣中的聖殺者。
酒館的老闆拿着刀子,在酒客的鬨鬧聲中來到聖殺者面前,蹲下身,用刀子割掉了聖殺者一塊頭皮,舉了起來。
酒館內的氣氛到達了頂點,所有酒客高舉着手歡叫起來。
小男孩兒看了看四周,跟着舉起手叫了起來。
聖殺者被丟出門外。
他蹣跚着扶着馬兒站起身,顫抖着伸手入懷。
玻璃瓶並沒有碎裂。
這讓他鬆了口氣。
聖殺者費勁的爬上馬背,雙腿一夾,馬兒朝着家的方向邁開步子。
坐在馬背上的聖殺者身體開始搖晃,他用繮繩將自己纏繞在馬背上,趴下身子,昏了過去。
投影變換,遠處出現了剛開始的那座木屋。
四周的草地依舊枯黃,木屋依舊安靜地矗立在那裏,不同的是,長相平凡的婦人沒有出來迎接,天空中盤旋着呱呱怪叫的烏鴉。
聖殺者跌跌撞撞地翻下馬背,推開屋門。
屋子裏並沒有升起炭火。、
幾隻啄食腐肉的烏鴉受到驚嚇,呱呱叫着飛了出去。
聖殺者手中握着的玻璃瓶掉落在地上,裏面的藥水灑落一地。
砰!
一聲槍響。
周圍的投影變得斑駁。
投影碎裂,重新化爲迷幻的燈光。
頭頂的彩燈依舊在旋轉。一片片細碎的投影合攏又分離。
砰!
又是一聲槍響,頭頂的彩燈熄滅,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走。”
黑暗中,彷彿吞嚥了一大口砂子的聲音響起,接着,是皮靴聲。
本尼沉默地望了望皮靴聲的方向,邁步跟了上去。
聖殺者的身份跟經歷他早有耳聞,但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按照克勞利的說法,這種燈光所形成的幻境是死者內心最悔恨的一段記憶。
聖殺者是後悔自己一時心軟,返回酒館救那名根本沒有危險的小男孩兒了嗎?
還是他後悔自己耽擱了時間,讓自己的妻兒病死,屍體被烏鴉啄食?
本尼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