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管上的軟蓋被拔掉,露出長長的針頭,林淮在一旁看着,不禁蹙了蹙眉。
護士又看了下輸液管和吊瓶連接的地方,確定沒什麼問題後,拿着針管就要走向病牀。
林淮見她轉過身,知道她就要給許梔輸液了,忙站了起來,上前一步走到病牀邊,攬過許梔的肩將她抱在懷裏,“別看。”
許梔被抱過去的時候還有些懵,聽到她那句“別看”才明白過來。
一般去醫院打針或者輸液的時候如果病人表現得特別害怕,醫生都會勸病人不去看打針的這個過程,因爲看着這個過程,往往會增加病人的疼痛感和心理壓力。
林淮是怕她看到輸液的這個過程會害怕。
但其實她並不怕看到這個過程,也不覺得輸液打針有多疼。
因爲小時候生病需要打針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剛開始打針害怕的時候還會羨慕別的小孩有人陪着,但她要是害怕就都是自己閉着眼睛等着打針的過程結束。或許是一個人去看病打針的次數多了,知道再害怕也不會有人在她旁邊捂着她的眼睛或者把她抱在懷裏不讓她看,也就習慣了,覺得輸液打針也沒什麼,並沒有多疼,所以之後她即使不閉上眼睛,甚至看着護士給她打針也不會緊張或害怕。
被林淮帶回去後,她就很少生病了,輸液打針就更少,鮮有的一兩次也沒有讓她知道。
這是她第一次在打針時被人抱在懷裏,聽到對方告訴她別看。
雖然她並不害怕,但也因林淮這樣的關心和在意感到喜悅與踏實。
她脣角揚起一個彎彎的弧度,擡起手,將林淮的衣角攥在掌心,閉了眼,放鬆沉溺在她懷抱的溫暖安寧中。
護士走到病牀邊,做完了輸液前要做的準備後,拿起針管,完成輸液的最後一步。
針頭扎進了皮膚裏,林淮心一緊,呼吸停了兩秒,似是擔心許梔覺得疼,一隻手忙揉了揉她的後腦,帶了點哄的意味。
針頭仍然在往裏推,林淮蹙起的眉就沒舒展過,更將許梔往自己這次摟緊了些,攬在她肩上的手時不時就安撫似的揉揉她的肩頭。
終於,護士停下了動作,用膠布將輸液管固定好後便起身收拾帶過來的消毒液和棉籤,中途又看了眼林淮,笑着說了句,“剛剛打針的時候,您緊張成那樣,我還疑心是我針扎錯位置了,仔細看了下又發現沒有,給我嚇一跳。”
林淮抿了抿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是我有些過度緊張,您的工作素養沒有任何問題。”
“沒事,您作爲家屬當然會特別在意這些方面,緊張也是正常的。”護士想起什麼來,又多聊了句,“上週我給一個小孩打針,那小孩見我拿了針就開始哭,她媽媽可能是應付這些都有經驗了,提前準備了一口袋糖,見她哭就抓了一把糖出來,也真是奇了,那小孩看見那把糖就不哭了,然後就這麼邊喫糖邊打針,一直到打完針小孩居然都沒哭過,要說這輸液打針還是家屬陪着好,多有這種瞭解病人的家屬,我們也能省不少心。”
林淮聽到“家屬”兩個字時頓了頓,隨即笑着點了點頭,“您說得是。”
護士收拾完東西,又和林淮囑咐了幾句,便轉身走出了病房。
林淮側頭看她那隻輸着液的手,很誠實地回答:“你輸液這麼多次,手背有一塊都青了,這是第三次輸液,我怕你會疼。”
她半點都沒遮掩地回答了,許梔反而不好再逗她,但沒說疼也沒說不疼,只是長長地“哦”了一聲,像現在才明白過來一樣。
林淮勾脣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後腦,又扶她靠回牀頭,俯身將被子掖好後,轉頭看她,“我出去一下,待會兒就回來,我倒了水,現在溫度應該差不多了,杯子就放在牀邊的櫃子上,你要是想喝水伸手就能拿到,還有什麼需要的,按牆上那個呼叫器,護士就會過來。”
她只是出趟門而已,也用不了多久,就安排得這麼仔細,她雖然躺在病牀上,但也不是完全照顧不了自己。
許梔有些無奈,但並沒說什麼,知道她是因爲擔心自己才事事都考慮得這麼周全,只是讓她放心,“嗯,我知道的,你去吧。”
林淮點點頭,放下心來,起身出了病房。
許梔靠在牀頭,回想了一下那段沒拍完的劇情,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劇情的主要內容,然後複習這個片段裏一些重要的臺詞。
剛開始的時候,許梔還能在腦子裏想象出劇情到這個節點的時候人物該做什麼,說這句話的時候該是什麼樣的神情和語氣。
但到了後面,她就有些複習不下去了。
心裏莫名涌上些許躁意,她的記憶中斷了好幾次,連臺詞都沒辦法連貫着想下去。
她蹙起眉,停下了記憶,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九點三十五分。
她記得輸完液的時候好像是九點二十多分,之後過了一會兒她纔開始複習臺詞,大概是在九點半左右,現在才九點三十五,也就是到現在也才過了五分鐘左右。
但是她總覺得好像過了有十幾分鍾那麼長。
大概是複習臺詞本身是一件比較枯燥的事情,所以做這件事的時候,她纔會感覺時間過了很久,但其實並沒有那麼久。
她呼出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閉上眼,繼續在腦中過着臺詞。
寧初經過千辛萬苦終於登上了那艘船,然而她卻在跳上船的那一刻僵在了原地,她看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艘船上,但不過愣神片刻,她的思緒就立即被拉了回來,記着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然後貓着腰悄聲走到船上的一個木桶背後,剛把自己掩藏起來,甲板上就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有人過來了。她神經緊繃,放輕了呼吸,仔細聽着船上的動靜,然而就在這時,站在甲板上的那個人就回過了頭,他的目光和昏暗的夜色一樣幽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寧初,腳步聲越來越近,那一列人馬上就要走過來了,寧初屏起呼吸,毫不退縮地與那人對視,下一刻,他張了張嘴
他看着寧初,然後要說什麼呢?
記憶驀地中斷,許梔睜開眼,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
放下手,放空地看着牀被,停了幾秒後,她轉過頭看向放在一邊的手機,按亮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