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看到那灘血嚇壞了……”
涅賓咬着吸管,時不時擡頭看布萊恩一眼。
今天是他們開學第三天,兩人剛剛忙完所有雜事,涅賓隔間和寢室裏壞掉的桌椅櫃子落地窗全部換了新的,布萊恩幫忙一起整理了一個上午。
兩人都累壞了,今天不想再訓練,下午逛了逛商場,坐在甜品店裏,分食同一“桶”超大份的果汁。
布萊恩撐着腮幫子,看着涅賓,搖了搖頭。
“你纔沒那麼容易被嚇到,更何況那種情況,你不太可能會叫我過去。”布萊恩拿吸管挑着果汁底下的果肉,“涅賓,你再不說實話,我就要失去耐心了。”
涅賓含着吸管,支吾道:“我說的就是實話……”
這整件事都讓布萊恩摸不着頭腦,爲什麼一個潛伏了好幾年那麼有耐心的通緝犯,會在一夜之間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而涅賓爲何又在知道有危險的情況下叫自己過去?
思前想後,第二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奇爾遇害的幻象顯然讓涅賓以爲自己會是下一個,叫自己過去應該是想確認自己的安全。
可這就延伸出了第三個問題,奇爾遇害,爲什麼涅賓會第一時間擔心起自己來?照理來說,自己和奇爾幾乎扯不上關係。
布萊恩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說:“涅賓,你還記得那天夜裏你答應我的事情嗎,我告訴你我的事情,你也告訴我你的祕密,一字不差。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騙我,但,你如果執意要繼續這樣糊弄我的話…那我只能離開你了。”
涅賓的表情很受傷,眼裏充滿矛盾和糾結,他痛苦地用手掌捂着眼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不能總拿離開我來威脅我……這太不公平了…”
“那你就不要撒謊。你撒了一個就要用更多的去圓,漏洞只會越來越多。”布萊恩道,“你老是這樣瞞着我,很多事情根本沒法正常進行。”
“我怕你受傷…”
“所以把我往陷阱裏引?”布萊恩說,“你根本沒有在保護我,你在變相的害我,而且還有可能害了別人。”
涅賓低頭撥弄了兩下指甲,然後擡手,招呼服務員來結賬,起身離開了,果汁都沒喝完。
又開始鬧脾氣了...布萊恩心想。他本還想接着喝果汁,這下也只好被迫跟着離開了。
“涅賓,你好好聽我說…”布萊恩跟了上去,牽住了涅賓的手。
涅賓沒使勁,只是很被動的讓他牽着,就是不說話。
布萊恩知道他在聽,說道:“你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是多強大的力量,只憑你一個人的努力是沒辦法保護好我的。很多事情我必須知道清楚,我才能做出對情況最有利的選擇,你這樣隱瞞讓我很困擾,我前天晚上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稀裏糊塗就過去了,甚至都沒有帶什麼防身的東西……”
他們從五樓逛到了四樓,涅賓留給他的,只有一張冷漠的側臉,他也逐漸鬆開了涅賓的手。
他有些累了。
“回去吧。”布萊恩說。
涅賓終於停了下來,回頭看着他。
布萊恩:“我累了。”
他們兩人就這麼站在商場裏,隔開一米。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你不在的這幾年,我是怎麼過的。”涅賓原本被牽着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自然的揣進了褲兜裏,“你也從來沒誇過我,只是一味地埋怨,永遠都覺得我做的不好。”
沉默半晌,涅賓又道:“我也累了。”他說,“回去吧。”
他多想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回去,回到過去,回到最初的美好。但是永遠也不可能了。
於是,他們沉默地走着,各懷心事,一言不發。
涅賓走在前面,布萊恩走在後面。涅賓這次沒有要送布萊恩回去的意思,只管往自己寢室的方向走。他們走到分叉口的時候,涅賓自然而然地往自己寢室拐了過去,布萊恩盯着那個背影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涅賓隔間裏沒有人,奇爾出去訓練了。布萊恩跟了進去,涅賓也沒有要拒之門外的意思。
“我…”/“那個……”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布萊恩道。
“嗯…”涅賓道,“我們不是第一次吵了,上一次吵完之後……嗯…所以我…”
涅賓聲音裏帶着點哭腔,布萊恩懂。
上一次吵完之後,海家族便沒了,布萊恩也生死未卜的失蹤了。
“我太關注自我的感受了,一直沒想過你在經受的壓力……”涅賓輕輕抱住布萊恩,在他耳邊輕聲道了聲“對不起。”
布萊恩抱了抱他,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又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了。”布萊恩說,“我沒有生氣,我也很對不起你。”
“你沒有對不起我…”
午後的太陽斜斜射入室內,照亮了一角。
“你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都是我一廂情願自討苦喫。”涅賓嘆氣,“只是……無計悔多情…”
無計悔多情…
聽到這幾個字,布萊恩突然覺得好難過。
他清楚地看到了難過的顏色,它是灰色的,像一個喫人的怪物,一點點吞噬涅賓,也吞噬了他自己。
原來“難過”,是個會喫人的怪物。
夏末的蟬不知疲倦地鳴叫着,異常諷刺。
“你說吧…”涅賓打破了沉默。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布萊恩喫力的拉回了自己的思緒,轉換話題了話題,“隱形之眸爲什麼會找上奇爾?”
涅賓擡眼,問:“隱形之眸?”
“嗯,就是那隻蜥蜴,你好像叫他…哈爾?”
“嗯。”涅賓嘆了口氣,說道,“這幾年,我只接觸過他一個線人。”
“還有小十二。”布萊恩補充道。
“哦對,還有他…”涅賓開始想事情,眉目舒展開,逐漸將方纔悲傷的情緒拋諸腦後,“就在你向我坦白的前一天,他給了我一個任務,讓我拔你的毛髮,應該是要驗DNA。但是那天晚上你沒讓我上牀,於是我沒成功……”
布萊恩:“嗯…………”
他想到了那天早晨,涅賓在自己後背上遺精的事情…
“然後第二天,他來找我,就在我給你買早飯的時候,說任務期限提前了,3天之內必須給他,不然他就要親自對你動手了。”涅賓說,“我當時就很苦惱……雖然你只是澤尼爾維諾,但好歹我對你也算有好感……我真的想過,如果布萊恩回不來了,和澤尼爾維諾一起過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