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念往後側的那一步，看得程之聿心一疼。
她果然是在躲他。
或許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實在是太明顯，有些刻意了，餘子念有些尷尬地迴轉身來，可手卻緊緊地拽着領口：“沒什麼。”
對她身上的傷，閉口不談。
顏料的味道充斥在他們周圍，餘子念才覺得稍微自在一些。
她收拾着滑板，下了逐客令：“我先回去了。”
“我專程過來看你，就這樣打發我走？”程之聿往前走了一步，可又想到她的逃避，停了腳步。
忙碌的雙手只停頓了一秒鐘。
她纔不會真的相信他只是擔心自己，便千里迢迢跑過來。
就算是傻，這是以前了。
餘子念將畫板背在身後：“謝謝關心，我很好。”
抽疼一下子來襲。
從再見到她，好幾個夜裏，都總是會疼醒。
程之聿捂着胸口，看着她大步流星的背影，竟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忍不住追了兩步，卻疼得他邁不開步子：“餘子念！”
他叫她的名字，不應，不答，不回。
“我……”
“喜歡你”三個字哽在胸口，卻無法出口。
記憶中，每一次的相聚，都是他先離開。
原來，看着別人的背影是這種感覺。
心疼再加劇一些。
曾經他那些義正言辭的拒絕，如今看起來這麼可笑。
她應該不會再接受自己吧？
程之聿害怕看到她毫無波瀾的眼眸，他不敢，不敢上前攔住她，甚至都不敢袒露自己的心。
那時有多信誓旦旦，如今就有多後悔。
下課鈴聲響起。
從教學樓裏奔跑出來的各色各樣的學生將他們衝散。
他終究瞧不見她的蹤影。
餘子念拐進一棟樓裏，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着，她喘着粗氣，躲在牆後面，伸長了脖子往後看。
確定程之聿沒追上來，才緩過來。
“你幹什麼呢？！神神祕祕的！”方小簡一拍她的肩膀，嚇得她丟了六魄。
方小簡也學着她剛纔的樣子，探出頭去張望，什麼也沒瞧見。
餘子念扯着她的後衣領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你陪着你的公子哥上課，我可是特意過來接你的！這麼遠的路，我多累呀！”
瞧着餘子念這大背小拿的，方小簡嘿嘿一笑：“算你有良心，晚上請你喫排骨。”
兩人閒聊着回到寢室。
正好聽到裏面的人說着八卦。
“你們聽說了沒有？今天我們院樓下有個大帥哥誒！”整個屋子裏都冒着粉紅色的泡泡，“就是看起來年紀有點大了，不然我肯定要上去拿微信。”
不知爲何，光是一聽，餘子念就覺得是程之聿。
“剛纔你不也在美院那邊嗎，你看到了嗎？”但凡是個男的，這倆人都覺得好看，方小簡不相信這兩人的眼光，轉頭問身後的人。
餘子念拿着換洗的衣服小碎花步衝進了浴室：“我不知道，沒看到。”
“沒看到就沒看到，一整天慌慌張張的幹嘛呢。”
貼在房門上，聽她們的話題已經換了一個，餘子念這才鬆了口氣。
不對呀！不過就是問一句，又沒多說什麼，自己怎麼會這麼緊張？
打開水龍頭，熱水沖刷着身上的顏料氣息。
她閉上眼睛，任由一股股的水在她身上肆意。
腦海裏，竟然全是程之聿的樣子。
當年也是這個季節，他站在太陽下，說着讓她心碎的話，轉身就走，比今日的自己還要瀟灑。
他離開的時候，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慌張、煩悶。
只一瞬間，餘子念就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想。
他是不喜歡自己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感覺。
自始自終，都是她一個人的幻想罷了。
窒息感讓她瞬間清醒，眨巴着眼睛，摸索到毛巾。
擦去臉上的水漬，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起來：“餘子念，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什麼專程爲了她過來，什麼擔心。
都是假的，這不是他管用的伎倆嗎。
曾經他也是用着這種法子，讓你以爲是兩情相悅，最後才知道，不過是你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
他始終在任何感情裏都保持着清醒，比任何人都清醒。
絕對不能再進入他的陷阱，最後受傷的只有自己。
洗了澡出來，餘子念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暈乎乎的，爬上牀就呼呼大睡過去。
手機在呼吸聲中屏幕亮了又熄。
車站前，程之聿耳邊縈繞着車來往的汽笛聲。
他一直站在候車室的大門往外張望。
生怕別人看不見他似的。
後面的車已經到了，司機招呼着人趕緊上車。
他還對着外面翹首以盼。
手機屏幕停留在信息板塊，只有他一個人單方面地對話，對方根本沒有回覆。
他不甘心地上了車。
狹窄的車廂裏，到處充斥着煙臭味。
她這個有潔癖的人，竟然忍受着這樣的環境，在家和學校之間來回了幾年。
就是爲了躲避自己嗎？
他心中的籌碼又少了一些，他的篤定變成了不確定。
這個丫頭，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挫敗。
……
自從上次許清平帶回來一個女孩之後，她幾乎每天都會過來。
許繼安說過不少過分的話，都沒能將她逼走。
天天聽着耳邊的聒噪，他不止一次地想念餘子念那輕柔的聲音。
像是春風拂面一般。
一個星期過去，他忍受不住內心的思念，坐上了陳叔的車。
他如今竟像一個癮君子一般，竟要每天看到餘子念才能舒心。
哪怕只是遠遠地看着她。
“趙小姐。”陳媽打開門，看到趙媚兒，目光一沉，“少爺不在家裏。”
“那繼安哥哥去哪兒了？”趙媚兒禮貌地沒有踏進屋內，乖乖地站在門口詢問。
行爲舉止都十分得體，可陳媽就是對這個姑娘喜歡不起來。
相比之下，她更喜歡餘子念那陽光、自由的樣子，好似比這更加可愛。
“少爺去了什麼地方，我們做下人的也不清楚。”陳媽也沒有隨意透露，避重就輕，“趙小姐可以打電話問問。”